謝池默然,容嫿月跟即墨喜的關係如何他倒不是很關心,但即墨喜喜歡應羨是毫無疑問的,再加上從前…… 如此看來,容嫿月的話也有幾分可信,至少,即墨喜眼中的應羨的心上人,一定是葛嵐無疑。 容嫿月心底悄悄鬆了口氣,又道:“輪到我了,你之前不是跟即墨淵關係不錯麼,為什麼突然跟他反目成仇了?” 謝池沉吟片刻,笑了笑:“因為……我發現他對我有敵意,而且已經付諸行動了。” “什麼敵意……我知道了,該你問我了。” 容嫿月緊著追問,卻又回過神來,嘖了一聲。 謝池眯了眯眼睛:“不知宜夜你……是怎麼學會風衛的秘籍的?” 容嫿月皺眉:“你怎麼知道我會風衛的功夫?”“我有派人暗中保護你。”謝池說得理直氣壯。 容嫿月噎了一下,雖然她也隱隱有所察覺,但是謝池也承認的太理直氣壯了吧:“祖父請的師父教的。” “周銅雀可是山衛的人。”謝池皺起眉頭,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 “山衛?不是火衛嗎?”容嫿月愣了一下。 “誰跟你說她是火衛的人了。”謝池哭笑不得地搖頭,“她的父親雖然是太子黨,但她自己卻是山衛的人啊,要不然又怎麼會被派到你身邊來?” 容嫿月嘴角一抽,是太子黨那就不奇怪了,風火林山四衛本來就有晉級的製度,如果有太子幫忙,周銅雀從山衛往火衛晉級不算難,也難怪會跟她一起獲封了。 說起來,她當初能去風衛,還是即墨淵賣了個人情把她插進去的,而且為了讓她跟得上風衛的進度,特地讓卸職轉任的前風衛首領,老將軍白獻親自教她,又是訓練又是傳功,硬是讓她在一年之內成為了合格的風衛,又在三年之內成了風衛之首。 其實,她是真心感謝過即墨淵的,甚至想要畢生服侍他,如果,當初他沒有撕開偽善的真麵目的話…… 不過這些話,怎麼也不可能跟謝池說的。 而且,她沒有想到謝池居然連周銅雀的事情都知道了,這樣一來,她可就沒有借口了。 想了想,容嫿月胡謅道:“其實,教我的是風衛之中的一位隱退的前輩,這位前輩在風衛中待過許多年,現在卸了任,閑來無事來容家拜訪我爺爺,爺爺就拜托他教我武功了。” “哪位前輩?”謝池挑眉。 “什麼敵意?”容嫿月反問。 謝池“嘖”了一聲,他不是太想提起這件事,但既然答應了容嫿月必須回答,那也隻能說了:“我有個庶弟叫謝嶺的,你知道嗎?” “知道,謝春山麼。”容嫿月坦然點頭,這小子前世是即墨淵身邊最能阿諛的一個,謝池不在京裏的時候,這小子幾乎是每日必到睿王府報到,而且時常拿著各種寶物獻給即墨淵,若是即墨淵不要,他就會想辦法送到即墨淵的手下手中,作為風衛之首,她自然也收到過不少,不過一律都上繳給即墨淵了。 她當初還奇怪過,謝嶺有謝池這樣的哥哥,為什麼舍近求遠來討好即墨淵,不過現在看來,謝家兄弟的關係並不好麼? 謝池神色微動,似乎是有話要說又作罷,最後也隻笑了笑:“既然你聽說過他的名字,那也應該知道,三年前的雁蕩圍獵發生了什麼吧?” “三年前的雁蕩圍獵……怎麼了?”容嫿月表示茫然,三年前的雁蕩圍獵發生了什麼嗎?沒聽說啊。 謝池臉上的神色愈發莫測:“怎麼,宜夜知道謝嶺的名字,卻不知道他三年前發生了什麼?” “三年前……謝嶺大約也就比我大個三四歲,三年前也就跟我此時的年紀相仿佛,他能鬧出什麼風浪來?”容嫿月愈發不解,有些好笑地看著謝池。 謝池笑了笑,眼中卻有些複雜,容嫿月的反應,無疑是坐實了他一直以來的一個猜想:“宜夜,你的記憶……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容嫿月心中大驚,卻一瞬間便掩飾得極好:“謝春水,你胡說什麼,你不會是覺得我腦子有問題吧?” “我並不想覺得你有問題,但任何一個記憶沒問題的人,應該都不會忘記三年前雁蕩圍場發生了什麼……至少,容家那時候一定是知道的。” 謝池笑了笑,然而臉上的神色卻讓容嫿月忍不住心怯:“宜夜,三年前的雁蕩圍獵,謝嶺被狼吃了。” 容嫿月“啊”了一聲,腦海裏有一瞬間的空白:“被狼吃了?……謝嶺……死了?!” 她瞬間站起身來,臉色難看至極:“他……他怎麼可能死了呢?三年前就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一瞬間,容嫿月恨不得回到前世去看一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重生以來,她麵對的所有事情,似乎都與前世有著一星半點的不同,從葛月明的死開始,一切似乎就在朝著崩壞發展……葛月明死了;容姒衣死了;鎮江府的漕糧丟了……現在謝嶺也死了? 她當然不會為謝嶺的死而難過,讓她驚恐的是謝嶺的死這件事本身。 幾年前謝嶺找即墨淵談笑的場麵,她還記得很清楚,可是現在謝池居然告訴她,謝嶺三年前就死了? 一個三年前就死掉的人,有可能去找即墨淵談天說地,阿諛奉承嗎? 容嫿月捂住腦袋,覺得自己這次重生並非老天開眼,而是跌進了一個更為可怕的陷阱! 讓人重生,給人以希望,卻又殘忍地揭穿,所謂的希望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重生到如今,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裏,她已經碰到了這麼多與她腦海中對前世的記憶不同的地方,那麼接下來,她還能全然信任自己的記憶嗎……? 容嫿月雙手都有些發抖,但仍舊強撐著讓自己鎮定,她知道自己此時的臉色不會比鬼好看多少,但也無暇去顧忌,隻能定定地看著謝池:“謝嶺……為什麼會被狼吃掉?” 謝池淡淡地看著容嫿月,似乎並不意外她會問這樣的問題:“因為是我親手把他扔到狼堆裏的。” “你……殺了他?”容嫿月愣了一下。 “他既然要殺我,就得做好被我反擊的準備。”謝池笑了笑,“三年前的雁蕩圍獵,我們兄弟二人是一同走的,可是謝嶺在我打獵的時候,故意用箭射我的馬腿,想讓我被馬摔死,我當然容不得他撒野,所以一箭射死了他,順手把他和他的馬都留給狼群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謝嶺會對我下手,是因為即墨淵的挑唆,你說我如何能跟他假惺惺下去?話說回來,拜此事所賜,雁蕩圍場的守備加強了許多,雖然因為是圍獵,所以無法給所有的貴子貴女派侍衛貼身保護,但雁蕩守備這幾年的要求一直是,不論什麼人在什麼地方失蹤,都必須要在半個時辰之內找到……宜夜,你不覺得,你遇險的時候,守衛比從前來得快了很多麼?” 容嫿月訥訥地點頭,心道怪不得,前世禦林軍搜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她被那些匪徒淩辱過之後了,但今生禦林軍來的時候,她才剛剛結束跟匪徒的對峙,雖然在她而言,兩邊都是度日如年,但平心而論,收拾掉那幾個匪徒,比那些匪徒淩辱她用的時間,少得太多了。 她正在出神之間,卻覺得腕上一緊,回神卻見謝池握住了她的手腕,神色凝重非常,眼中卻有著淡淡的篤定:“宜夜,當我提到守衛比從前來得快的時候,你為什麼會認同?你……什麼時候知道,雁蕩圍獵有人遇險時,守衛搜山的速度了?你是跟什麼做了比較?” 容嫿月臉色刷地一下又變了,她又被謝池給帶進溝裏來了…… 她不意外謝池懷疑她的記憶出了問題,至少她的記憶跟這一世的現實有了很多出入,但如果隻是承認自己記憶出問題,還不是太糟糕,畢竟比起重生來,病症才更容易導致記憶混亂…… 可是現在,謝池居然套出她前世今生記憶不相同的點來了! 雁蕩圍獵雖然是大晉開國以來的傳統,但在雁蕩圍獵中遇險的貴子貴女真的不算多,至少,在她的記憶裏,本朝在雁蕩圍獵中遇險的貴子貴女,目前還隻有她一個…… 所以,她該怎麼解釋,自己居然得出了搜救速度的比較結果?她在跟什麼東西比較? 容嫿月心思紛亂如麻,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為好,她抬眼看了眼謝池,沉默片刻,終於從一團亂麻中辟出了頭緒:“謝春水,你又為什麼會問我覺不覺得,‘守衛比從前來得快了很多’?你口中的從前又是什麼東西?” 謝池沒料到容嫿月居然反問了回來,一時語塞,然而容嫿月理清思路後,話裏的淩厲卻並不比他弱多少: “你第一次來容家的時候,為什麼用‘密談’二字試探我?後來我說幕後凶手是葛月明的時候,為什麼你想都不想就相信?再後來咱們入宮的時候,為什麼你會覺得我說話像暗衛?再之後我被誣陷的時候,你為什麼會知道屍體在容姒衣的院子裏,屍體又是怎麼進去的?最後,為什麼你會提醒我提防容嫻夢?那時候即墨淵對我還隻是忌憚而已,既然葛月明不是他殺的,栽贓我的人也不是他,你為什麼會覺得,即墨淵手下的‘孟先生’對我有敵意?”“在你眼裏,我到底是什麼人,你想要從我口中得到的,又是怎樣的真相?” 容嫿月一連串的提問,逼得謝池啞口無言,她見狀冷笑一聲:“既然你我各懷鬼胎,又何必假作坦蕩?與其疑心生暗鬼,不如不問,世子爺,宜夜告辭了。” 謝池默然,待容嫿月出門之後才撐著額頭歎了口氣,本來想拉近距離,沒想到反倒把人推遠了…… 這樣下去,他什麼時候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