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應羨給同江知府出謀劃策的同時,容嫿月和謝池、林江仙已經回到了京城,暫時在謝池的別苑落腳。 謝池的別苑坐落在京郊,名字就叫謝園,占地廣闊,樓閣精致,若不是坐落在京郊,外麵又沒有駐軍把守,說是皇家的園林隻怕也是有人信的。 容嫿月拎著包袱進了謝池給她安排的房間,四下裏看了看,入眼無不是雕欄畫棟,其間的陳設更是風雅精致,不由得暗暗讚歎永寧王府家底豐厚,內蘊更是非同凡響。 ——卻也清楚地意識到,她與這樣的環境有多格格不入。 經了這檔子事之後,即便容嫿月不想再與謝池有交集,也不得不承認,她自己欠了謝池天大的一個人情,在人情沒有還清之前,她恐怕都不可能跟謝池分道揚鑣了。 但人情是一方麵,心情又是一方麵,從內心來講,容嫿月真不希望自己再與謝池有所接觸了。 並不是謝池惹人討厭,恰恰相反,他是有些太好了。 出身高貴,性格平和,家境殷實,飽讀詩書……最重要的是,他還很照顧她。 容嫿月又不是腦子缺根弦,怎麼可能對謝池沒有好感。 但她更清楚地意識到,不論是謝家還是謝池,都不會把她作為謝池的妻子備選,如果她不趁現在事情還沒到無可挽回的時候及時抽身,搞不好還會步上前世的後塵。 苦笑了一聲,容嫿月甩了甩頭,決定去找林江仙談談送她回林家的事情,想要用正事來填滿自己的頭腦,省得胡思亂想。 林江仙也知道容嫿月必是要來的,已經早早準備好了清茶和點心:“孤身在外,不好太過勞煩世子,這些是江仙隨便做的,還望三姑娘不嫌。” 容嫿月看了看桌上的精巧的牡丹餅荷花酥,搖了搖頭:“林姑娘如此手巧,宜夜隻有羨慕的份兒,哪會嫌棄。”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林江仙眨了眨眼,笑道:“三姑娘羨慕江仙手巧,江仙卻羨三姑娘自在。” “什麼自在,不過是破罐子破摔罷了,命裏紈絝,學不來風雅,隻好自暴自棄。”容嫿月隻是捧著茶搖頭。 本來是想找林江仙談談正事,真到了這裏又開不了口,連林江仙這從小沒怎麼過過好日子的,都學的一身賢良淑德,偏她這嬌生慣養的,弄得一身匪氣。 “紈絝也好,膏粱也罷,隻要心好,不為傷天害理之事,便是好人了。” 林江仙淡淡垂眸:“三姑娘知道我爹,但怕是未必知道我娘吧?我娘曾經是鄢縣首富之女,從前性子也是極其頑劣的,上山下河無所不為,若非如此,也不會認識當時隻是一個窮書生的我爹,她為了我爹,甘心從家裏嫁出來,不帶一分錢嫁妝,可是結果呢?”“我爹能中狀元,又為官多年,必定是知書達理,世事洞明的,我娘卻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女,可這知書達理的卻做了負心漢,嬌生慣養的卻成了棄婦,可知這世上,不是所有知書達理的都是好人,也不是所有紈袴膏粱都是敗類。” 容嫿月若有所思:“林姑娘的意思是……” “三姑娘既然不曾起意害過人,就不必妄自菲薄,詩書禮義好得,一顆善心卻是難求。”林江仙索性把話挑開了。她一個局外人,看事情自然要比謝池和容嫿月更清楚點,雖然謝池不承認自己對容嫿月有意,容嫿月也不提自己對謝池有心,但兩人之間也絕不是毫無波瀾,她與謝池認識多年,對謝池的性子也算了解一二,如果謝池真對容嫿月毫無感覺,他根本就不會插手這件破事。 看起來,好像隻是謝池動用自己的手下,幫容家轉危為安,但插手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將整個謝家拖上了賊船,若是這中間有一點差錯,謝家都會受到牽連,何況謝池自己。 有多少把握是一回事,想不想摻和又是另一回事了,就算謝池有十成把握,若是他不願意幫忙,容嫿月就是死他麵前,謝池也隻會叫人拖出去喂狼。 畢竟,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容嫿月就更是如此,同為女子,林江仙對容嫿月的情緒變化自然更為敏感,她也聽說過容家三小姐的惡名,但一見之下,卻覺得容嫿月遠不如傳言中那般不堪。 雖然,容嫿月自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更沒有意識到,雖然她不是世人追捧的秀外慧中的女子,但卻也算不上一個壞人。 其實,林江仙不覺得謝池和容嫿月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與其說這兩人天作之合,倒不如說怎麼看怎麼別扭。 但這兩人既然都對對方有些特別,她也樂見其成,況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謝家和容家都是京中的世家大族,她雖然與謝池有交情,但遠不到謝池和容嫿月這份上,也就是說,如果她惹上如容家這樣大的麻煩,謝池未必肯對她出手。 但是,謝池不出手,不代表容嫿月也不會出手,據她的觀察,比起謝池來,容嫿月明顯對她表現出了更大的興趣,她看得出來,容嫿月有用得到她的地方,這就代表著,如果她出事,容嫿月十有八九會插手。 如果保持現狀,那麼她惹上麻煩的時候隻有容嫿月會救她,但如果謝家容家結親,那麼容嫿月想要救她,謝池不出手都不行,這無形之中,也給她多了一層保障。 是以,於公於私,林江仙都在致力於將二人之間這層薄霧捅破。 容嫿月不知道林江仙的心思,但也覺得對方說得有道理,她不過就是紈絝了一點,招誰惹誰了?不過就是照著那些想要害她的人臉上狠狠抽回去了,有什麼不行? 惡人都騎到她頭上去了,她反抗,憑什麼要被旁人指指點點,說她不堪? 容嫿月的心結算是小小地開解了一下,但看了看天色,她也不好意思再賴在林江仙這裏了,便起身告辭,回房自己盤算去了。 容嫿月暫且揭過不提,謝池這邊,則是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 第二日,謝池在送容嫿月和林江仙出門的時候,特地叫出十一和十七來:“雖然老將軍對周家有恩,但周銅雀畢竟是太子的人,同江府劫糧的事,瞞得過別人,未必瞞得過她,三姑娘往後還是不要太過依賴她,這兩個是我身邊的暗衛,雖然算不得絕世高手,倒也不會輸周銅雀太多,三姑娘將就著使喚吧。” 容嫿月見這二人出現的無聲無息,知道是平時習慣於貼身保護的暗衛,所以隱匿蹤跡的功夫才會這麼好,雖然作為一個暗衛,她不太習慣有人跟在自己身後,但她更知道這兩個人絕不是剛剛才跟在她身邊,謝池也不會因為她的拒絕而把人收回去,他現在把人叫出來讓她見見,也隻是賣個人情而已。 反正已經欠下天大的人情了,也不差這一個,容嫿月坦然受之:“多謝世子,世子的大恩大德,嫿月無以為報。” “春水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何足掛齒?這大恩大德就算了。”謝池微笑。 聽了這話,容嫿月還以為謝池高風亮節不要回報了,正要謝他,就聽他又道:“既然這恩不是三姑娘口中的大恩大德,所以也絕不會到三姑娘口中那種無以為報的地步。” 容嫿月:“……” 回過神來的容嫿月嘴角一抽:“那,不知世子想要什麼樣的,對於一個舉手之勞的回報?” 謝池歪了歪頭,裝作為難的樣子:“這可不好說了……要得多了,三姑娘怕是為難;要得少了,隻怕三姑娘良心上過不去,不如這樣?” 他負手而立,笑得很是正人君子:“既然春水陪三姑娘去了一趟鎮江府,不如三姑娘也陪春水走一趟?” “世子爺有要去的地方?嫿月一定隨行。”容嫿月還以為謝池開玩笑,自己也沒當回事,劫皇糧這種事,說是賭命也不為過,謝池要是約她出遊一趟就一筆勾銷,怕是腦子有病。 謝池收了臉上的笑,正色道:“既然如此,那麼七夕花燈會時,春水就給容家下帖子了。” 他說完正要送人出門,卻被察覺不對的容嫿月阻止了:“等等,什麼花燈會?七夕?!” 謝池點頭,煞有介事:“是啊,七夕的花燈會。怎麼,三姑娘不知道地點嗎?就在玄武大街……” “我不是說這個!” 容嫿月有些抓狂,京中七夕的花燈會,那可一向是公子貴女結伴同遊的,絕不存在自己出來逛燈的可能性,所以公子貴女們大都會提前約好,她還以為謝池早就約過人了……“世子爺約我同遊,就不怕風言風語?”她嘴角一抽,還是問了出來。 謝池聳肩:“王命錘在手,本世子倒要看看誰敢傳什麼瞎話。” 一旁圍觀的林江仙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這兩個人什麼時候能意識到,身邊還有個外人在? 郎情妾意,甜甜蜜蜜……沒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