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微雨愣了一下，怫然地皺起眉頭來：“林大小姐，謝大小姐，你們也是京中有名的貴女了，為何卻要幫這弄虛作假的容嫿月說話？難道，就因為容家有權有勢，所以容三小姐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謝徑淡淡地看了範微雨一眼，唇角揚起一抹輕笑：“範小姐，你說出這話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在其次，也未免太看不起我謝家了，莫非在範小姐眼中，永寧王府的王命錘，還不足以讓我在容家麵前有說話的底氣？還是說，範小姐平日裏看人臉色看慣了，喜歡以己度人呢？” 範微雨被噎了個半死，宮杜若連忙替她找補：“話不是這樣說，連範小姐這樣家世不及謝大小姐的，尚且能夠說公道話，為什麼謝大小姐貴為王府嫡女，卻要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呢？難道在謝小姐眼中，為了惹人眼球，做什麼都是可以接受的？” 謝徑微笑，沒有接宮杜若的話，倒是林江仙淡淡開了口：“宮小姐這話好笑了，陛下尚且沒有發話，你倒是一口一個黑白是非，給我們都定了罪了，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句話想問，不知宮小姐你身上穿的，又是不是宮裏發下來的那一件衣裳呢？醜話說在前頭，若是有人偷換了衣裳，卻來指責我們穿著真正衣裙的人，那可就是百步笑五十步——非但愚蠢，而且可憎了。” 宮杜若心頭一驚，眼神下意識地顫了一下，林江仙說這話，莫非是她……發現了什麼？不，不可能的，這裙子雖然用的是宮裏的布料，但玉色菱錦實在不算什麼貴重的東西，即便是上用的布匹，身為臣下，也不至於弄不到，就算林江仙有所懷疑，也找不到證據！ 思及此處，宮杜若坦然微笑：“杜若雖然沒有證據，但想來還不至於有人如此，再說了，陛下親自下的旨意，除了百無禁忌的容三小姐，誰還有這樣的膽子，觸犯天顏呢？” 林江仙笑了笑沒有說話，宮杜若還以為她被自己說動了，正在得意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問：“爾等如此喧嘩不休，驚擾聖駕，究竟所為何事？” 宮杜若嚇了一大跳，忙不迭地轉過身去，正瞧見謝池沉著一張臉，自行宮中緩緩走出，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太監，垂首屏息地靜默著。 雖然謝池臉上淡淡的不著喜怒，但宮杜若不知為何，就是覺得謝池似乎在審視她，她頓時心虛起來，先前的氣勢已自萎了，低著頭不敢則聲。但宮杜若不說話，不代表這件事就能這麼混過去了，謝池掃了她一眼，又扭開視線：“方才不是吵得很厲害麼？怎麼如今沒人敢說話了？” 範微雨素來是個搶陽鬥勝的性子，如今又自以為拿了滿理，自然要搶著出頭了，隻見她快走兩步，到了謝池麵前，憤憤道：“謝世子，您瞧容三小姐幹的好事兒！陛下發下了衣裙，大家都是原樣穿來，唯有這容三小姐搔首弄姿，在身上繡了大片的繡紋，倒顯得她比我們高著一等似的，站在人群裏，也格外地顯眼，可這與弄虛作假有何區別？請謝世子稟明陛下，從重處罰容三小姐，否則大家都去在這種地方用花花腸子了，誰還會努力修習技藝呀？” 謝池聞言，掃視一周：“你們，也都是這麼想的？” 林江仙見旁人都紛紛點頭，不由笑了笑：“謝世子……” 話還沒說完，謝池便抬起了手，示意她噤聲，而後看向容嫿月：“容三小姐，請你上前來。” 容嫿月心裏犯起了嘀咕，中秋遊藝開始之前，謝池便已經到行宮裏來隨侍陛下左右了，兩人並沒有通氣的機會，是以她也不知道謝池如今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隻能懷著一肚子疑問走上前去。 謝池卻也沒如何理她，隻是要她站在麵前，而後看向諸人：“既然有人提出要求了，那我們就來表決一下，同意處罰容三小姐的，站在她的左邊，不同意處罰容三小姐的，站在她的右邊，開始吧。”話音剛落，範微雨立刻走到圍了容嫿月的左邊，高高地揚起頭顱，以示自己底氣十足。 謝徑與林江仙對視一眼，雙雙走到了容嫿月的右邊，宮杜若左右看看，最後還是走到了左邊，白英見狀，也走到了左邊，容嫻夢則坦然走到了右邊。 接下來的局勢就有些混沌不明了，這些女子中也有平素與容嫿月有隙的，自然巴不得容嫿月出事，當然站到了左邊；不過京中與容嫿月交好的女子雖然少，與謝徑交好的卻不在少數，便有兩個看在謝徑的麵子上，決定不與容嫿月計較，就站到了右邊，又有幾個心思玲瓏的，見謝徑站在右邊，而謝池又毫無表示，便也隨著站到了右邊；還有幾個實在是難以決斷，就幹脆站到了容嫿月身後，表示自己不願參與此事的態度。 於是，一番忙亂下來，倒還是站在左邊的是大多數，右邊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倒是容嫿月身後站了十幾個。 範微雨看著這一邊倒的局麵，不由得滿臉喜色，被容嫿月搶白了這麼久，她可終於有機會收拾容嫿月一頓了，便看向謝池：“謝世子，大家的意思您也都看到了，要求處罰容三小姐的人可是最多的，我想，您應該不會徇私吧？” 她如意算盤打得很好，可惜很快就被謝池潑了一頭一臉的冷水：“本世子隻是讓你們站隊而已，什麼時候說要根據你們的意思來決定是否處罰了？你，也未免把自己的意見看得太重了！” 謝池說完，不給範微雨反應的時間，便朝身後的幾個小太監一擺手，幾個小太監從身後掏出了幾個籠子，裏麵關著一片大片的蝴蝶，謝池又一揚手，小太監便將蝴蝶紛紛放了出來，這些蝴蝶乍一離開樊籠，頓時揚起羽翼，四下裏飛散開來，大部分各自逃命去了，唯有一少部分留了下來，停在部分貴女的衣襟上。 這些貴女顯然也沒有想到世上居然有這樣不懼人的蝴蝶，頓時起了陣陣驚呼，還有些人自己身上沒有蝴蝶，便去撥弄旁人衣襟上的蝴蝶，然而這蝴蝶唯有在躲避手指的時候會離開衣襟，等人縮回了手，它仍舊會落在衣襟上。 容嫿月還在茫然，突然發現一隻蝴蝶扇著翅膀，緩緩卻準確地落在了她的衣服上，她愣神片刻，扭過頭去看謝徑她們，果不其然，謝徑和林江仙衣襟上都有一隻蝴蝶，容嫻夢身上也有一隻。 謝池見狀，拍了拍手示意眾人回神：“現在，本世子要宣布第一關的結果了，凡是身上有蝴蝶追隨的，都取得了參加中秋遊藝的資格，可以進入行宮參加下一輪的比試，身上沒有蝴蝶追隨，如果站在了容三小姐身後或是右邊，也算作過關，而身上沒有蝴蝶追隨，又站在左邊的，取消比試的資格。” 一時之間，眾女一片嘩然，身上有蝴蝶的本就不多，有蝴蝶又站在左邊的更是少之又少，即便是加上站在右邊和中間的，也不過三四十人，這在超過百數的貴女之中，實在不算是一個大數目了，要知道，她們連行宮的門還沒有進呢！範微雨等沒有蝴蝶的自然是花容失色了：“謝世子，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是來比試才藝的嗎？為什麼要讓蝴蝶來決定我們的成績呢？！” 謝池瞥了她一眼，眼中一絲嘲諷劃過：“中秋遊藝的確是用來比試才藝的不假，可是陛下的意思是，會抱有僥幸心理弄虛作假的人，如果讓她們參與後麵的比試，恐怕她們也不會老老實實地專心比試，而我泱泱大晉，亦不需這樣的人來充場麵，況且，這第一關才藝，你已經棄權了，於情於理，都沒有讓你通過比試的道理。” 範微雨不忿道：“我什麼時候棄權了——” “中秋遊藝第一關，正是考驗各位貴女的女紅和品行，這些衣裳，在離開皇宮之前，就已經被剪破，又用引蝶香熏染過了，陛下故意給貴女們下發剪破的衣裳，一是想考驗貴女們的女紅針指，二是想考驗貴女的品德——能夠將衣裳補好穿來的，女紅自然是上等，而行得端坐得正之人，想要處罰容三小姐也未為不可，畢竟容三小姐的女紅雖然過關，但的確是太過張揚了，與陛下的本意有些違背——陛下的原意，就是想看貴女的女紅能否將破爛的衣裳補回原樣。” 謝池說到此處，負手冷笑：“可是看看容三小姐左手邊這些人吧，自己偷偷換過了衣裳不說，看到容三小姐將衣裳補好，就跳著腳的說人家弄虛作假，若是將衣裳補好就是弄虛作假，那自己手藝不濟補不好衣裳，偷梁換柱意圖蒙混過關的人，算什麼？自己意圖蒙混過關，還要指責別人弄虛作假，又該算什麼？” 說完，謝池掃了範微雨等人一眼，眼神冷冷：“似你們這樣百步笑五十步的蠢貨，上得了三國會盟的台麵嗎？大晉，還沒有這樣饑不擇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