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說，勇敢的小孩會熠熠發光的。”
耳邊依稀響起女孩青澀但卻堅定的聲音，悟能神色蕭瑟。
她在發光呢。
眼前光雨如淚，江林輕歎一口氣，吹起了一曲嗩呐。
悲切動人。
悟能道了聲佛號，而後安靜得像是一尊石像。
整座黃泉地獄被轟然破開，像是戳破了一層屏障，夜幕縮了進來，傾灑進漫天的星光。
熠熠發光。
一切像是回歸了最開始的模樣，那個時候，沒有佛罰，也沒有仙靈神獸，須彌隻是一座安靜的城池。它坐落在這邊境地帶，像是孤獨的一棵古木，安然地生長著，在這厚土紮下根。
在沒人注意的角落，那些一個個死不瞑目的人，也終於閉上了眼，露出安詳的表情。
江林一曲嗩呐吹盡，眼簾裏也不由自主地湧起幾分黯然。
“在神佛麵前，眾生皆螻蟻啊。”
他喃喃了一聲。
悟能神情恍惚，身子甚至不由自主地搖晃了一下，整個人的氣息迅速跌落，像是風中殘燭般岌岌可危，似乎下一刻就要熄滅。
江林察覺到這一點，滿臉驚慌。
“小和尚，你怎麼了？”
“你不會現在就要掛了吧？”
“別啊，想想咱們看過的那些小人書，咱們還沒實踐過呢，可不能輕易掛掉啊！”
江林喋喋不休，悟能神色越發恍惚幾分。
大佛舍利在頭頂光芒忽明忽暗，似乎也遭受到了不小的重創。
聽到江林的話，小和尚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江施主，小僧歸根到底還是佛門中人，情愛一事，小僧隻能割舍了。”
江林搖了搖頭，“那不行，你必須跟我一起去，要不然我一個人多孤獨啊。”
悟能無奈地笑了笑，忽的神色一正。“江施主，你身懷邪神之力，極易入魔。我將以半神之力，贈你三寸佛光，可護你靈智。施主切記，邪神之力多如毒藥，切莫貪戀。”
江林微微一愣，鼻子有些酸澀。
“小和尚，你都快要死了，怎麼還惦記著我啊？”
悟能並不搭話，隻是心念一動，大佛舍利射出三寸佛光，注入江林眉心。
那三寸佛光，似是秉承著天地的權柄，真理至高，竟是壓得那無數的血色符紋都微微顫鳴。
江林心神微動，竟是發覺自己能在靈智不失的情況下發動部分的血肉災變。
這讓他有些驚喜。
若是如此，他的戰力絕對能上好幾個台階。
不過緊接著，他又是心神一沉，視線落在悟能臉上。
小和尚的臉色更是白了幾分，就連那大佛舍利，也出現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縫。
以大道火強行凝練道種，這一秘法後患無窮，幾乎是拿所有的潛能去向未來強行兌付，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凝練道種成功，好在悟能乃大漢佛子，天資極高，這才有幾率成功。但饒是如此，依舊是逃不過一個身死的下場。
凡人強行踏入神之領域，已是逆天之舉。
天罰其身死，自是天意。
小和尚早就心有所料，並不有多少意外。
他目光悠遠，強行提起心神，一步淩空而起。
淩駕於須彌城上空，如同一尊神坻。
他的視線，似乎能夠貫穿這世間的一切阻礙，直達任何想要注視的地方。
那綿延不知多少裏的菩提城，湧動的人流，群起的寺廟，還有那中央那三尊頂天立地的佛像。在他的神念覆蓋下，那三尊佛像像是撐起來整片天地，他像是在直麵整個天地。
縱使他是半神，心裏也依然升起了一絲自身渺小的感覺。
悟能身著月白色的僧衣，臉色古井無波，眼眸裏倒映著三尊巨大佛像的影像。
“密藏大佛，小僧有一問欲問。”
他低喃。
整片光明佛教地域，都響起了他的聲音。
半神的聲音，跨越了時空的界限。
“小僧欲問，佛若不愛人，佛還能是佛嗎？”
此話一落，整座地域都沸騰了。
有佛僧怒目，“何方妖僧，安敢質問我佛！”
“可笑，我佛豈會回答你？”
有人輕笑，嗤之以鼻。
“我佛居神域之中，視察萬界，豈會在意你這般小醜？”
“可笑可笑。”
也有人掩麵深思，常人難見其神態。
悟能苦澀一笑，“果然如此嘛......”
三尊佛像中，代表著密藏大佛的那一尊，毫無動靜。
祂傲然地挺立在天地間，目光能夠看透這世間的一切，蒼茫歲月席卷，祂的目光裏，已然喪失了人性，而隻餘淡漠絕情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