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火車停靠在廣州站。春海這一趟,是和王誌鋒的侄子王力一起去的。他倆年紀相仿,平時一起喝酒吹牛,相處得不錯。
車站很嘈雜,人們說著粵語。他們二人都愛看香港電影,聽過些台詞,出發前還買了本粵語速成手冊,自以為啃下來教材就夠了。然而,兩人都不是讀書那塊料,基本上沒學會,現在抓瞎了。
兩人合計著,先去服裝市場看看吧,倒騰服裝應該有銷路。
廣州如火爐,兩人感慨,這輩子從來沒感覺這麼熱過!
“王力,你覺不覺得,快熟了?”春雪一邊說一邊揪起衣服領子,扇一扇。
“唉,金哥,我簡直都要後悔來了。這也太熱了,這兒的人真厲害,這麼高的溫度,一個個看著都還沒中暑。”王力搖搖頭,手搭涼棚看看太陽。太陽火辣辣的,絲毫不留情麵。
“走,咱們上前麵看看去吧。”
“好嘞。”
他們著急開始做生意,連下榻的賓館都沒有找,就直奔服裝市場。那裏人潮湧動,摩肩接踵,春海不禁用手捂好了錢包,生怕包掉了。
“老板,來看看我們家啊,來,這裏這裏。”進門當頭第一家,夥計熱情地招呼他倆,似乎看出他們是北方人,因此說的是普通話。
王力走上前去,和熱情的老板攀談起來。那老板看上去很和氣,王力討價還價沒什麼技巧,老板也點頭答應下來。但是,春海仔細觀察一番,他家的衣服說不過去,擺在明麵上的樣品和裝在蛇皮袋裏的大批貨物,在材質上有著細微的差別,拉鏈、紐扣等細節也有出入。
同一批貨,如果品控出了問題,那就是滿盤皆輸的預兆。春海暗下決心,不能和這家店做買賣。
春海輕輕地捅捅王力地胳膊,想把他拽走。
老板見到嘴邊的生意要沒了,立刻沉下臉,吆喝兩個夥計走到近前,一個扮黑臉,一個演白臉,想說服春海他們不要去別家了,就在這裏進貨。
“哎呀,我們就再轉轉,還沒想好呢,一會兒過來進貨。”春海就勢想走,王力還在猶豫。
店家拉下臉,叫他們要至少買下打開看過的幾件衣服。幾人拉拉扯扯,聲調逐漸高起來。春海在市場裏熱得快中暑,又被人圍著,牛脾氣這就起來了,說什麼也不妥協,非走不可。
“你們在做什麼?”市場裏走來一個年輕姑娘,好奇地打量春海。
“大妹子,我倆初來乍到,還沒怎麼看呢,這位大哥就非讓我們把貨買下來,這不合適啊,你說對吧?”
“你叫我什麼?大妹子?哈哈哈。”姑娘掩麵而笑,走近了,上前勸攤主要和氣生財,別為難春海他們。
“婷婷,你家大業大,不在乎這幾件衣服的生意,我可在乎喲。”攤主搖搖頭,嘴上不同意,行動卻是鬆開了王力的手。
姑娘名叫周婷婷,春海和她攀談起來,開啟了屬於自己的一段故事。
命運般的相遇。
春海後來回憶起初見婷婷的場景,總感歎這一趟南下太值了。
“媽,老爸在家不?不不不,我不找他,就找你,嘿嘿。有個事兒,我要跟你說。”
春海多少忌憚父親的威嚴,將廣州的奇遇轉述給母親。
婷婷替二人解圍,又樂意和他們一起把生意做起來,像小劉聽了也很驚喜。
王力在一旁數著錢包裏的硬幣,心中默默計算投幣式的公共電話需要花掉多少錢。
他在太陽底下曬著,等著春海煲電話粥,漸漸不耐煩。長途電話昂貴的時代,站在電話亭旁等待,不是什麼好體驗。
春海從前是孩子王,現在也像沒長大一樣,在花花世界自得其樂。古話說,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他打完這通電話,並不急於回家出手貨物,還要多停留些日子,和婷婷多些相處。
婷婷道:“走吧,我們去吃早茶。”
王力問道:“早茶?難不成大早上的就開始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