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蘭稍微長大一些,回憶這件事,隱約覺得有些傷害小動物。蜻蜓的翅膀一旦受傷,就很難再飛起來了。但在當時,她隻覺得暢快。蜻蜓有翅膀,可以肆意飛翔,而人是不會長出翅膀來的。蟲兒們,擁有人不可能擁有的自由。
冬冬告訴她,昆蟲都是有複眼的,能看到身後的情況,因此人要想捉住它們,必須出其不意,速戰速決。
他首先炫耀一般地,演示捉一隻“白醫生”。
“白醫生”是他給白色蜻蜓取的名字。當時正流行收集幹脆麵裏的水滸人物卡片,他見到什麼東西都想給起個諢名。
隻見冬冬用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同時夾住蜻蜓的翅膀,這隻白醫生便難以逃脫了。
“看,你快看!”冬冬舉著“戰利品”晃了晃,梓蘭勉強地點點頭。她對於捉蟲子興致闌珊,倒是草叢裏的蚊子更吸引她的注意力。她拍著胳膊和腿,想離蚊蟲遠一些。
“冬冬,捉住了就放了它吧,我承認你贏了。”
“那不行,我要和你比賽,你也捉一隻,我就放了它。”
“那好吧。”梓蘭歎了口氣,敷衍著伸手捉一隻藍色的蜻蜓。她一伸手,抓在蜻蜓的腹部,蜻蜓急忙煽動翅膀,還在她的手上咬了一口。
“哎呀!”梓蘭甩掉手上的蜻蜓,指尖的傷口滲出血來。
“真笨!你不能捏它們的肚子!它們都是用肚子呼吸的,你那麼捏,等於讓它窒息了,它才咬你的!”
“你才笨呢,一點兒都不好玩兒!”梓蘭捂著手,跑回家。樓道裏總是陰涼的,她衝進家門,趕緊洗手。
張小玲見了,問道:“怎麼了,不玩兒了?”
“不玩了,蜻蜓咬我了。”
冬冬跟著進來,把原委一一道出,大人聽了便笑了:
“那你們玩點兒別的吧,去騎車也好。”
張小玲很慣著孩子,給兩個孩子都準備了兒童自行車。冬冬早就會騎車,卸掉兩個輔助輪子,在院裏得意地騎著。梓蘭沒有那樣出眾的運動神經,她從教室裏往下跳的時候扭了腳,還沒有恢複好,騎車很慢。
“你快一點兒,我都套圈兒了。”冬冬得意地招招手,兩人繞著居民樓你追我趕,歡笑聲傳遍小區。
金廣森靜坐窗前,桌上攤開稿紙,他開始寫回憶性文章:
“從六十年代初,我就發表小說、散文、散文詩,由於年代已久,許多都已散失了。回想在林區工作和生活的往事,我見證了臨朐發展建設的進程,一直以來,我都挨著這片土地,更愛山裏人的純樸……
“昨天是曆史的進程,今天又歲月的回聲。人總該向前看,但也應該向後回望,查數腳印,細品人生……”
寫著寫著,他心想,梓蘭有心畫畫,不妨讓她為這回憶錄畫一些插圖,既是一種趣味,也是對孩子的鼓勵。這天晚上,他把這想法告訴梓蘭,梓蘭欣然接受。
孩子的畫,沒有經過專業培訓,有種天然去雕飾的童真。金廣森將過去發表過的文章整理成冊,題為“山情”,另有一本集合了未發表的作品,題為“葉笛”。梓蘭的畫,也就以這兩個詞為主題,隨意發揮。
她畫著畫著,畫盡了日常看到的風景,便想要臨摹前人已有的作品。金廣森卻搖搖頭:
“梓蘭啊,畫得慢一點沒關係,姥爺還有時間呢,你每年畫一些就夠了。隻要是你自己畫出來的,都是好的。”
“真的嗎,可我看別人畫得好……”
“你要像別人學習,但不能隻顧著臨摹,沒有自己的東西。不論寫東西還是畫畫,都是‘似我者生,學我者死’。你現在也許還不明白,不過不要緊,慢慢體會吧。”
梓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除了寫作業和畫畫,金廣森還帶還孫女去林間種下了一棵小樹。隻要心懷環保理念,哪一天都可以是植樹節。
小樹柔柔的,枝杈光禿禿的,還沒有長出葉片。祖孫二人忙了一陣子,梓蘭見到小樹安靜地站在土中,頗有成就感。
“姥爺,它能長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