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藥鋪給容容買點藥,她這八成又是凍著受涼了。***”
“你甭自作主張地去買什麼藥,去,到安泰堂把老郎中請來!”達誌憑經驗估計,兒媳是有喜了。去年他從北平回來時,已隱約從女兒小綾口中聽出容容流過了一回產,唉,這一對孩子,有過了那一次教訓,還是什麼都不明白!嗨,也難怪他們,年齡都不大,沒有經驗,再說,他們沒有一個做娘的來指點。倘是容容有一個婆婆,這種事不就有人操心了?想到這兒,他眼前又忽然晃過雲緯的麵影,他搖了搖頭,又歎出一口氣來。
老郎中來給容容號了脈後,果然說是喜脈。達誌聽了心中一陣歡喜,這麼說,自己也將要當爺爺了!尚吉利將要有新一代的承繼人了!送走了老郎中,達誌走到容容身邊關切地緩聲交待:“從明天起,你啥活兒都不用幹了,做飯的事,我找一個女傭來做;你想吃什麼,給立世說一聲讓他去買就行;平日走路,要小心甭絆住了啥東西摔跤!”
容容羞紅了臉朝公公點頭,平日愛說愛笑愛鬧的她,因為知道了自己將要做母親,頓時變得有些害羞和莊重了。
“立世,你過來!”待容容進了臥房之後,達誌喊住了兒子,他想,為了使容容孕期不出意外,他必須在那種事上對兒子做點交待,可父子之間說這種話的確難以出口,他默然了半晌想找一句合適而能讓兒子聽懂的話,但是沒有找到。
“爹,有事?”兒子在催。
“嗯,是這樣,容容懷了孩子之後,很怕碰撞,因此,你不能再動她!”達誌隻好困難地開了口。
“不能動她?”立世沒有聽懂,對這話頗驚疑,“不能動她?”
達誌感到了狼狽,臉開始變紅,話不能再說得更直白了,可這事不作交待是不行的,萬一……現在隻有靠眼神了,但願立世能從我的眼神中看明白:“是的,記住不能動她!”
一定是達誌的奇怪眼神震動了兒子的某根神經,使他驀然領會了父親那話中的含義,隻見他的臉和脖子倏然間全部紅透,他低而快速地說完了三個字:“我明白。”便逃也似地離開了父親。
達誌這時才長長舒了一口氣,重重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他抬手摸了一下額頭,竟現額上全是汗粒,嗬,老天,說這幾句話竟要累出一頭汗來!這全是因為容容沒有一個婆婆,倘是順兒不死,或者雲緯來了,這種話哪須我這做父親的來交待?唉!雲緯!
他的眼前又一次現出雲緯的麵孔。14
草絨拉著兒子的手緩緩走出教堂,沿著街邊慢步向家中走。從街邊槐樹枝葉間漏下的春陽,不時照在草絨那張平靜安恬的麵孔上。自從栗溫保領兵離開南陽之後,這母子倆的生活變得更加有規律了:除了進教堂,便是在屋內讀《聖經》,再不就是母子倆一起到院中的菜畦裏不慌不忙地勞作種菜。如今,偌大的栗府大院裏,除了幾個仆人之外,就隻剩這母子倆了。當初栗溫保離南陽時,曾因隻帶了紫燕走,心中略略有些愧疚,來向她辭行那天很是不安地說:“我此番出去是過軍旅生活,女眷不宜帶多,讓你留下看家,實在有些於心不忍,一旦我在外邊有了大的展,即回來把你接去!”草絨當時聽罷,平平靜靜地說道:“我很感謝你把我們母子倆留下,我喜歡過無人打擾的生活,你盡管放心走吧,願上帝保佑你平安。不過我還想提醒你一句:人生在世,不可想望獲得太多,獲得太多的人,有時還會被迫交出去……”
“媽媽,我們為什麼要常來聽道?”兒子的問話突然打斷了草絨的回想。
“孩子,聽道也是敬拜的內容之一,我們是上帝的兒女,上帝的兒女要時刻接受他的教導。聖經是我們的課本,聖靈是我們的老師。聽道是敬拜,是心存敬畏的心來領受神的話語,正像哥尼流一家聚集要聽神的話一樣。講道的人也是敬拜,是替神傳話作真見證的,而不是高舉自己,自由揮隨心所欲,因此要照著神的聖講。聽道的人要用信心與所聽見的道調和,而不是故意挑剔找毛病。”草絨邊走邊輕聲向兒子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