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著,白楊從門外一躍而進,見蕭十一郎一手撫摸著連城璧的臉,連忙咳嗽了兩聲以作提醒。
連城璧趕忙拍開蕭十一郎的手,清了清嗓子問道,“什麼事?”
“兩件事。”白楊瞪了蕭十一郎一眼,一步竄上前拱手道,“少主,楊場主去世,莊內是不是該派人去悼念。另外沈家璧君姑娘請人送來信箋一封。”說著,伸手至懷中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連城璧接信快速瀏覽了一遍後,才道,“楊家馬場那裏,你和綠柳去便成。”
“那少主你呢?”白楊愣神問道。
連城璧折起信隨手收入袖袋裏,“我去沈家一趟。”起身正欲邁步,又忽然想起什麼般,回頭看著蕭十一郎道,“你呢?”
蕭十一郎彎唇而笑,墨玉黑眸光點閃耀,“我去逍遙窟。”
連城璧點了點頭,讓白楊備好馬匹後,徑直往沈園方向去了。
沈老太君近日精神狀況日益漸差,每每被夢魘魔住時都恍惚看見連城璧那猙獰的麵容、嗜殺的眼神,無一不令她感到心悸與懼怕。
隨著夢境的愈漸真實,沈太君已然分不清夢與現實的區別,思緒愈見紊亂,就連白天見到沈璧君時,也隻管胡亂念叨,“璧君……璧君,是城璧……真的是城璧啊!”
這日好容易哄得沈太君剛睡下,便見下人來報,說連城璧到訪。若是換在平日,沈璧君內心定然既是驚喜又是期盼。而如今聽聞連城璧到來,隻覺心下愁慮萬千,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是否應該一見。
正在心中掙紮猶豫,隻見沈太君不知何時已轉醒,竟從床上坐了起來朝沈璧君道,“璧君啊!去叫城璧過來。”
沈璧君一驚,待想要再勸卻見沈太君目色堅定,隻得答應了去讓人將連城璧請到沈太君的廂房。
連城璧久日未見沈太君,那傳話的下人隻說讓他徑直去廂房,連城璧既覺驚異又感疑惑。等到廂房後才見沈太君雙腿已廢,行動不便,卻不知是何人所為。
沈太君自見到連城璧的那一瞬間起,意識竟格外清楚明晰。當下命沈璧君帶了下人出去候著,自己要與連城璧密談。
沈璧君看了看沈太君,複扭頭看了連城璧一眼,眼波流轉間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凝結成緘默轉身退了出去。
等沈璧君等人全數離開後,沈太君才直視著連城璧問道,“城璧,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是那等會暗地裏施以毒手之人,如今老身命懸一線,再無活命之法,臨死前求你一件事,你可願應我?”
連城璧隻聽得一頭霧水,剛要開口問清,沈太君接著道,“城璧,這事情原末老身也不明白。若非今日親眼見到你,隻怕到死那日老身也無清醒之時。”
連城璧微蹙雙眉,略微深沉地思忖了半晌後抬頭問道,“不知老太君要城璧應允何事?”
見連城璧這般問,沈太君心知他已答應一半,不由得徒然鬆氣,點頭歎道,“好孩子,難為你了。太君知道你獨自一人撐起無瑕山莊實屬不易,如今又提這要求……隻是現下除了你,太君也想不到別人可助一臂之力。”
連城璧靜靜垂首聆聽,隻見沈太君長聲歎息後,又道,“沈家如今是怎樣一番情景老身心知肚明。年歲久遠,早已是徒有其名,內裏空絮了。”沈太君勉強支起上半身,一把抓住前來相扶的連城璧的手腕,緊緊握著道,“城璧,太君從未求過你什麼,今日且求你這一次。替我保全了沈家,就當是保全了我沈太君一樣。”
連城璧一怔,一時間竟接不上話。
“城璧,城璧啊!”見連城璧似有猶豫,沈太君手指徒地一下收緊,提聲哀求道,“老身臨死前最後的心願,你也不能答應嗎?”
思緒布滿了連城璧的整個身心,痛苦刺傷了他的眼睛。連城璧輕輕闔了闔眼簾,再次睜眼時,微笑頷首道,“老太君,城璧應你便是。”
“好,好!好孩子!”沈太君握著連城璧的手驟然一鬆,身子僵地往下一倒,直挺挺躺在了床上。
連城璧大驚失色,忙上前伸手一探沈太君的鼻間,見她氣息平穩不過是熟睡了過去,這才放下心來。拉了被子替沈太君蓋上後,開門走出房外。
沈璧君早已在外等候許久,見連城璧出來,趕忙迎上前問道,“我奶奶呢?”
“已睡下了。”連城璧回身帶上門,剛走了幾步,隻聽見沈璧君在身後喊道,“城璧。”
連城璧腳下一頓,頭也不回的站在原地等候沈璧君繼續說話。
望著連城璧的背影,沈璧君喉頭頓時像是被梗住了般,朱唇輕啟,卻無法言語。
是她的錯覺嗎?在迷蒙陽光下的連城璧,那頎長儔美的身影,竟透著一絲蕭瑟與落寞……一陣心痛沒來由的占據了沈璧君整個心身。
連城璧微轉回頭,看著沈璧君揚唇輕笑,黑眸仿如觸手溫潤的透亮寶石引人目光流連忘返,“老太君身子不適,沈姑娘留下照料以敬孝道是屬人之常情。其它之事姑娘不必擔憂,一切交由城璧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