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戌時,奉茶宮女營帳中。
少女麵無血色地躺在簡雅的木床上,蝶翼般的睫毛輕輕忽扇了兩下,蒼白的薄唇溢出一聲細細的嚶嚀。
“嗯……痛……”
倚榻而坐的玉檀聞言,忙不迭站了起來,手裏握著半幹的毛巾,驚喜不已。
“若曦姐姐,你醒了?太好了!”
楊七七頭痛欲裂,抬手捂著沉重的腦袋,暈暈乎乎地望著玉檀近在咫尺的笑臉,感受著左肩上鑽心般的疼意,緊蹙秀眉,啞聲開口道,“水……”
玉檀懵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遂懊惱地跺了跺腳,轉身朝桌子跑去,拎起茶壺嘩啦啦倒滿了一杯水,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起楊七七,將杯子送到了她的嘴邊。
“慢一點……”
甫一接觸到溫暖的液體,楊七七幹澀的嗓子便浸潤了不少,於是猴急地抬起玉檀的手,仰頭咕咚咕咚地喝著水。
“小心點,別嗆著……”玉檀緊張地盯著楊七七,清麗的小臉滿是心疼,見她一口氣喝了個幹淨,便將她放在床上,欲要再去倒水。
楊七七拉住玉檀的裙擺,輕搖了搖頭,扯唇虛弱一笑,“不用了,我好多了。”
玉檀止住腳步,輕輕坐在床邊,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一臉後怕地說:
“若曦姐姐,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整個晚上高燒不退,我和雲香都嚇壞了……還好,還好你醒過來了……”
“傻瓜,我這不是沒事嘛,別怕!”
楊七七可可愛愛地扯了扯玉檀的袖子,極力忍住身體的不適,轉移話題道:
“對了,刺客抓到了沒有?”
此話一出,玉檀神情頓滯,起身推開門簾,警惕地環視了一眼四周,確認沒有隔牆之耳,才大步走到楊七七身邊,壓低聲音回答,“是太子爺。”
“什麼?”楊七七故作震驚,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怎麼會是他?那……皇上如何處置的?”
玉檀生氣又無奈地說,“若曦姐姐你為了救駕差點喪命,可皇上卻隻罰了太子半年禁足,真是太不公平了!”
【就是就是!】小磕蹦躂得歡騰,氣呼呼地打抱不平著。
【主人你差點嗝兒屁了不說,拉太子下馬的目的也沒達到,這次真是虧死了虧死了!】
“沒事啦。”楊七七用意念安撫小磕:
“雖然沒有一擊即中,但是皇上對太子的信任血條已經徹底清空了。
以後太子再搞任何小動作,又有他的對立陣營添油加醋,他離下線也不遠了。”
【好吧,主人你字多,你說的有理……哎呀,李德全來了。】
“收到。”楊七七暗應一聲,忙斂去眼中的情緒,微笑著拍拍玉檀的手背,不動聲色地提高了沙啞的嗓音,豁達地寬慰道:
“皇上英明神武,如此裁斷,自有他的道理。
玉檀,謝謝你關心我,為我鳴不平。
救了皇上,我很榮幸,並不委屈。
你是我的好姐妹,也應該替我感到榮幸呀。
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一來傷皇上和太子的父子情份,二來有邀功之嫌,三來怕是會對你不利……咳咳……嘶……”
“若曦姐姐……”玉檀臉上的不忿瞬間化作關心,焦急地輕拍著楊七七的後背,乖巧地說,“知道了,我以後不提了,若曦姐姐你別說話,好好休息。”
“嗯嗯。”楊七七點頭笑得開心,“我沒事了,用不著人守著,你也快去睡吧,可別為我熬壞了身子。”
“好,我就在旁邊,你有什麼事一定要喊我,不能自己下地。”
“知道啦,快睡吧,黑眼圈都快比雞蛋還大了。”
“若曦姐姐又取笑人家……”
……
少女嬌憨軟糯的聲音似有若無,最終歸於寧靜,隻看到昏黃的燭光隱隱綽綽地跳動在米白色的帳篷上。
屋外,李德全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滿意地點點頭,心中的大石徹底放下,步伐鏗鏘地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
三日後,楊七七傷口結痂,可以下地走動。
康熙親自前來探望,賞賜了好些東西,還當眾允諾她一個願望。
楊七七並未提出任何飛上枝頭或者加官進爵的要求,隻是在康熙“不容置疑”的賜賞宣言中,卻之不恭地提出:
“奴才想將這個願望換成一道保命符,他日可以任意救下一個奴才想救的人。”
康熙愣了愣,終是一口應允,心裏對她是越發的喜歡和欣賞,甚至擬了一道賜婚聖旨,打算回京以後公之於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