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太陽最毒辣的時候,楊浩和苦桑抱著飯碗,靠著菩提樹,在餘蔭下,刨著碗裏的青菜豆腐。
不知道為什麼,老和尚特別喜歡這棵樹,幹任何事,隻要是在這樹旁邊,他都像骨頭軟了一樣,馬上就要靠上去,好像不靠上去,就會成為一輩子的遺憾。
老和尚吃的很開心,就如他所說,靈妙寺的廚子很有手藝,簡單的青菜豆腐也能做得有滋有味,雖然比不上一些山珍海味,但這也是菜本身的問題,和廚子的手藝無關。
做廚的是個胖大和尚,腰有水桶那麼粗,腦袋很大,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灶台油煙氣太大,他眼裏有幾根血絲,看上去像是充滿殺氣。
但如果和他細細接觸,就會發現,這和尚外表雖然看起來粗獷不已,但內心卻極為溫和,嗓門很大,說出的話卻很溫柔。
楊浩拜師的第一天晚上,苦桑老和尚就半開玩笑的說,要帶他去灶屋拜拜山頭,於是在酋時,帶他偷偷摸摸地鑽到廚房裏,認識了一下這個和他差不多,在這裏也幹了接近二十年廚活的胖大和尚,雲深大和尚。
他們這種雜役和尚,雖然拜在靈妙寺的門下,但卻不算正統傳人,他們的法號,一般是由自己拜的師父所取,不入靈妙寺輩份,所以各種各樣的法號都有。
雲深的法號,據說是他師傅抬頭看天的時候,望見白雲沉沉,厚如棉絮,雲深之處,一眼望不見盡頭,所以才因此而取。
這名號陪伴了他二十多年,未來還會陪伴他的一生,直到他草草死去,刻在他墓碑之上,供後人參拜。
楊浩看著碗裏的青菜豆腐,許久之後歎了口氣,把嘴裏的豆腐渣吐了出來,吐在地上,於是這不規矩的動作,又引得老和尚在他頭上來了一下,
“浪費糧食!”
他撇了撇嘴,看著碗裏,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想著下午能到臨安市集上去,終於能換個滋味,嚐一嚐這附近的美食,聽說臨安靠水,這鱸魚是大唐一絕,無論是燒還是煨湯,都是同樣的鮮香美味。
青菜豆腐雖好,但一直吃,終究會膩,隨便到長安城打聽打聽,他這個長安城出名的紈絝,能是個吃得下粗茶淡飯的人。
還有這臨安城的良家,聽說靠山的女子英氣,靠水的女子水靈,長安城的良家,一見他總喜歡貼上來,不知道這臨安的良家,又是怎樣滋味。
想著,他嘴角出現放蕩的笑容,這一瞬間,長安城的大紈絝又回來了,這區區一間靈妙寺,可關不住他。
“想什麼呢,飯也不吃!”
老和尚又給他腦袋上來了一下,他捂著頭,憨憨地笑著,笑完了,開口道,
“師父,你知道嗎?徒兒在長安城,那是出了名的大紈絝,吃喝玩樂什麼都精,就是不懂吃齋念佛,可惜到這幾天,天天除了掃地就是掃地,真的憋死我了!”
“師父,你吃快些,不要耽誤了時間。”
“你這小子……”
苦桑笑罵一聲,不過話說一半,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看著楊浩碗中的飯菜,眨了眨眼,楊浩立刻識趣地把菜飯倒進了他碗裏,他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像是一朵綻放的老菊花,
拿起筷子往嘴裏刨了一大口飯,含糊不清道,
“浪費糧食是可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