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來村裏以後第一次抬起眼正經打量人,這林醫生看著不過二八年華,身形清瘦,秀眉瓊鼻,這些都沒什麼。

關鍵是一張臉長得和他媽一個樣!

像,真的是太像了,越看越像,和他媽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林言青一頭霧水,“沒聽過,是您什麼人嗎?”

“是我母親,小姑娘,能麻煩問一下你家裏人名字嗎,我母親叫白望舒,她還有個妹妹叫白雲歸。”

望舒,神話中月駕車之神,也可指月亮,“月淺燈深,夢裏雲歸何處尋。”

聽起來有點像是一家人,但是她身邊人沒有叫這個名字的。

見林言青搖頭,白行簡一臉懇切,“真的沒有嗎?你再好好想想。”

“老白。”於素華見狀拉他袖子。

“抱歉。”白行簡在妻子的拉扯中反應過來,解釋說,“是我失態了,林醫生長得和我母親很像。”

意識到自己搞了一場烏龍,白行簡難掩失落,本就因為瘦弱顯得蒼老,情緒起落過後神態更加疲憊了。

於素華扶著他,向林言青解釋,“母親之前在的時候一直念叨著自己家,她年輕時候和家裏人走散了,老白是看到你們長得像才會如此。”

真的有那麼像嗎?林言青在心裏想,會不會她是林戎生同誌和楚永秀同誌在產房抱錯了,一朝真相大白,其實她拿的是真假千金劇本。

可以了,年齡對不上不說,她和林同誌楚同誌都是長得很像的。

*

割完穀之後,還要打穀。要把稻穀放進簡易的脫穀機裏脫粒,脫穀機就是一個小車,裏邊一個帶一排排凸起小釘子的轉筒,拿一把稻穀放在上麵,一邊用手搖或者是腳踩,轉筒轉起來,在出口接上麻袋,稻穀的籽粒一顆顆落下來。

割稻不輕鬆,打穀也是體力活。抱著稻穀的人要抱著稻穗一直在架子上摔打,搖車的人要注意力度,撐袋子的也要一直彎著腰撐好口接。

打完穀,開始曬穀。大隊上是有專門的曬穀場的,一大片平整的地,簡單清掃一下,把一袋袋穀子倒在地上,用耙子推平,把混進去的稻穗扒拉出來,金黃的稻穀鋪了滿地。安排幾個人輪流日夜看守稻穀場,遇見鳥雀來,就拿棍子趕一下,不累,隻是需要時刻注意著。

“這為什麼是黃的啊?大米不是白色的嗎?”佟佳忍不住出聲問。

“傻孩子,那米就是黃的啊。你看這外邊還有稻殼,剝了稻殼,這糙米,就是淡黃色。”有嬸子聽到了,隨手撿了幾顆稻穀,拿在手裏一搓。

“看,這外邊不是還有皮糠,要是講究些,碾米把這外邊的皮糠去了,那又能白一點。那白花花的大米,光碾米就得三四道,再給那米打磨拋光。你說這城裏人,咋這麼講究呢,這一通下來,得少多少斤重啊。”

佟佳訕訕,誰能想到大米居然不是白的呢。

曬完穀,還要揚場。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上河大隊人人心裏都憤憤不平,聽說那有拖拉機的,在拖拉機上安個風扇,風呼呼的吹,穀子一會就都收拾好了。

他們沒有拖拉機,隻能瞅著空,看哪天有風,去地裏一鏟子一鏟子往空中揚,再不就是一個人背著筐倒一個人拿簸箕扇。把穀子裏的其他東西都吹出去,篩出去。穀灰子滿天飛,揚的人臉上脖子上身上都是,刺撓得不行。

要是他們也有拖拉機就好了,那不僅能犁地拉人,平時有個什麼事都能開出來用呢!

他們大隊比那石頭大隊強多了,憑啥他們有拖拉機俺們沒有?!

在村民們的憤憤聲中,一轉眼,就到了交糧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