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景真裝作沒聽見，回複高城：“那不行，那麼大一個副連長職務憑空消失，我要回來討個說法。”
不知哪個字眼觸到高城敏感的神經，他猛地坐直，連椅子被帶了個趔趄，“說法，有個屁的說法！”
“老子都成光杆連長了，你回來當光杆副連長，一連三個兵？”
荒誕的想象把高城自己都逗笑了，自顧自樂，持續不斷地樂。
黎景真看不下去，伸手把杯子放在床下，“連長，不用強顏歡笑。”
“誰他媽強顏歡笑了，不是，你怎麼說話的！”
高城試圖用連長的權威延續偽裝，然而黎景真不留機會，“連長，你這樣和口中半死不活的許三多沒什麼分別。”
於是他隻能幹巴巴的反問，“是嗎？”
“啊，這個……嗯……”
白天的高城在人前還能繃住七連長的高傲，打碎牙齒合血咽，強忍眼淚送走鋼七連最後一批兵。
入夜，剛剛失去全世界的他隻剩下突如其來的空曠，滿是死寂的空曠。
這時候本不該說客套拉扯的話，可坦誠相待總要有個開頭，黎景真想著體諒一下慘兮兮還嘴硬的連長，便問要不要出去走走。
滿腹憋屈的高城馬上答應，兩人從宿舍樓悄悄溜出去，一路躲藏著糾察兵，最後來到訓練場。
七連的訓練場如此與眾不同，遠距離靶位、四百米二十種障礙訓練、高強度負重……每一位鋼七連的戰士為之付出血與汗才使那些話屹立不倒：
一聲霹靂一把劍，一群猛虎鋼七連；
鋼鐵的意誌鋼鐵漢，鐵血衛國保家園；
殺聲嚇破敵人膽，百戰百勝美名傳；
攻必克，守必堅，殺聲嚇破敵人膽。
“連長，我們的訓練器材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嗎？”
黎景真走到雲梯前用雙手比劃，示意這比隔壁六連的更陡峭更高峻。
“那倒不是。”
高城摩挲著粗糙的麻繩，眼睛裏閃過很多東西。
他從軍校畢業那年分到鋼七連當排長，七連的兵嚴格來說是裝甲偵察兵，他們的素質要求比702團裏其他單位更嚴格。
所以那時鋼七連訓練場的家夥便比其他十五個連宏偉。
他向前走幾步來到單杠下，朝黎景真得意洋洋地笑，他當排長的時候是連裏單杠記錄第一，雖然比不上許三多。
還有五公裏越野、折返跑之類的也不差，壓得住手下的兵。
當連長之後，他逐漸發現現有的器械不足以挖掘偵察兵的全部潛力，後來他將師裏的記錄與一些專業研究資料結合，給訓練場來了個改造。
“景真，要不要和我比試一番？”
什麼玩意？
憶往昔崢嶸歲月憶出了虎膽雄心？
高城作勢要踢黎景真屁股，膝蓋提到腰那麼高，“你，你……那什麼表情，看不起我？”
黎景真仗著黑燈瞎火視野有限，對自己連長連翻三個白眼，“我說我的連長大人，咱倆的穿著不合適吧？”
“很合適啊！”
高城快人快嘴，說起歪理一套接一套，振振有詞。
什麼我的常服、你不合身的作訓服打平，我訓練少、你讀軍校應該也沒怎麼活動，一比一……
這通操作下來什麼話都被他說完了。
“不可避免？”
“昂。”
“勢在必行？”
“昂。”
“刻不容緩？”
“別囉嗦了昂！我現在他媽的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