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涓流淌過高地與低穀,夜風驅走烏雲,月光更亮堂。
袁朗低頌光陰的散文詩,第一次實戰、第一次演習、第一次跨國執勤……無數戰火與和平都有他的參與。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
黎景真卡頓著念不出愛這個沉重的字眼,隻好換成另一個詞。
“好問題!”
見袁朗不住點頭,黎景真用眼神催促他,得到的答案卻使他不可思議地重複一遍。
“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
他從黎景真手上奪過短小的煙,裹進口舌間吮吸,榨幹最後一截煙絲,光禿禿的海綿煙嘴夾在食指和中指間慢條斯理地搖擺。
真好啊,黎景真的心不像他的專業技能那樣密不透風,袁朗不動聲色地掩下笑意。
“要是能說得明明白白就不是愛了,你呢,什麼時候發現了?”
黎景真聽得半懂不懂,似乎有點道理,反其道而行之也說得通,他暫且把這句話擱置在旁,亦無意隱瞞地告訴袁朗在醫務室。
是醫務室的那個吻,袁朗立刻想起來,回味那種甜蜜的痛苦,陡然生出悲哀,他真的是獵手嗎?運籌帷幄、算無遺策的獵人何嚐不是獵物的俘虜,他窮極所追求的無非自己的欲望,肉身又即是欲望的傀儡。
可隻要有十分中有一分雙向奔赴他就不甘放手,於是他痛著伸出繩索。
“太久了,當我知道時已經深陷其中,景真,你這小混蛋握住我的心髒,讓它喜就喜,悲就悲,讓它泡在苦水和醋裏。”
袁朗的示弱是鈍刀磨肉,黎景真茫然無措道他不明白。
“你知道的。”他的歎息是平白指責,“你在害怕什麼,它讓你不敢承認嗎?”
“我沒有!”
“沒有,沒有就沒有。”袁朗順下黎景真伏動的背脊。
他的話已成為附骨之疽,令黎景真陷入混亂,他當真如此罪大惡極?
袁朗識趣地不再添油加醋,晚上在辦公室打地鋪湊合,對樓的宿舍能看到辦公室的燈光,男人的影子在窗簾上歪歪扭扭,啪嗒,黎景真主動配音,燈滅了。
他睡不著。
什麼是愛?愛是什麼?
愛能帶給人幸福、滿足、安慰,愛是正向反饋,他生在愛裏,成長在愛裏,泡在愛河裏,當他意識到愛並非唾手可得時如墜冰窟。
因為得不到,袁朗才痛苦。
黎景真輾轉難眠,他又想起袁朗問他怕什麼?
……
三中隊打工人回家時欣喜若狂,一陣哐當後宿舍門被撞開,拓永剛風卷殘雲樣地掃過整個寢室,渾身胡漢三我回來啦的興奮勁兒,後麵跟著三兒、吳哲、齊桓一串人。
許三多繞著他轉轉看看,抬頭道:“景真恢複好了?”
“絕對。”
黎景真讓出凳子,“演習不得了哇,一個兩個都瘦了不少!”
“別提了,對麵陸特跟瘋子似的,老A和他們碰不著,淨禍禍了兩邊友軍。”吳哲搶先擠開齊桓跨步坐下,攤手作無辜狀。
“別裝了,說得跟你演習時不瘋一樣。”
“誒,這是?”
眼尖的齊桓瞅著桌角一物件,看了會不懷好意地戳戳吳哲,“鋤頭痛失唯一少校。”
吳哲反身小心捏起肩章,兩杠一星,少校。“去你的,我是小氣鬼嘛!恭喜景真,咱這傷沒白受!”
兩人鬧在一起,霎時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