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道細嫩亦有些異樣的童音適時從裏間傳出。
“姑奶奶，我在這，曉曉在這裏呢。”
林立霞什麼也顧不上了，轉身就朝裏邊跑。
雪白的病床上，曉曉正乖乖的躺在那裏，用一隻小手捂著已經取掉插管的喉嚨。
“姑奶奶你怎麼才來，曉曉可想你啦。”
林立霞趨到跟前，半跪著蹲在病床邊。
她顫抖著兩隻皮膚粗糙的大手，卻不敢抱一下孩子，隻能小心翼翼的捧住曉曉的另一隻手。
“我的寶貝疙瘩啊，你可嚇死姑奶了，自從昨天接到你媽電話，我這一路上心都快蹦出來了！”
曉曉搖著林立霞的手：“姑奶騙人，心蹦出來你會死的。”
林立霞頓時有些尷尬。
“曉曉，你怎麼跟姑奶說話？”
沈雯馬上嗬斥了一句，然後拉著林立霞起來。
“姑，她氣道插管了，恢複期醫生不準多說話的。”
林立霞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她怕忍不住又勾著曉曉說話。
見三個女人去了外間，林遠剛想跟出去。
曉曉卻突然喊了一聲。
“爸爸。”
林遠附身看著她，不知叫他幹什麼。
小丫頭用力按著喉嚨上的紗布，這樣漏氣程度會盡量的小，能讓她說話更清楚一些。
“爸爸……我會快快長好脖脖的，讓家裏少給我花錢。”
林遠愣住了，看著這才四歲的小不點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可曉曉還以為他生氣了，語聲惶恐又急切：“我很快就長好了，你別打曉曉好嗎，嗯……也不要打我媽媽，爸……你別喝酒了行嗎？”
這斷斷續續的童音，突然就像一柄錐子紮進林遠的心。
我以前是有多渾？我怎麼下得去手打她？
他一動不動看著女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突然淚流滿麵。
曉曉嘴一撇，林遠為何流淚她不懂，她認為是被自己給氣的。
於是她也抽噎起來：“爸爸乖，不要哭，要是……你想打我就打吧。”
費力的伸高手，曉曉想夠著林遠的臉，好幫他擦眼淚。
門外，沈雯邊走邊問。
“曉曉你怎麼哭了呢？”
一看這情形，沈雯就急了：“你幹什麼，你打孩子了？”
林遠搖搖頭，直接衝進衛生間，使勁用涼水衝臉。
平靜了好一會，他才來到外間。
沈雯她們正在張羅飯，看著姑姑掏出她從老家帶出來的煎餅鹹菜絲。
林遠心中的更不是滋味，出來看病人，還不忘拿著幹糧。
是姑姑愛吃這些東西嗎？
不是，隻是因為窮啊！
“哥，你坐這，我給你盛粥。”
王雪戴這一副黑框眼鏡，今年就研究生畢業的她，正在爭取留校在東北大學任教。
望著表妹腿上那條洗到發白，甚至膝蓋和後臀等地方都有了破洞的牛仔褲。
林遠心頭就是一疼。
王雪是個要強懂事的女孩，從大二開始，她就堅持不要家裏一分錢，靠做家教刷盤子供自己讀書。
就是這樣的妹妹，不舍得花幾塊錢看一場電影，不舍得給自己買一支口紅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