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憔悴不堪,頭發已然花白。
但哪怕曆經風霜磨礪,父親的身上依舊散發著濃濃的書卷氣,有一種傳統知識分子的風骨。
父親老了,不會再像二十年前那樣,騎著二八永久自行車帶著一家人去動物園了,不能再像十五年前那樣,教自己打球遊泳……
“何知行,親兄弟也得明算賬啊!”
“你欠我的三萬塊,要是還不起,就拿廠子的地皮抵吧!”
而床頭,卻是一位穿著花襯衣、黑西褲、棕紅皮鞋,腰間挎著個皮質手機套的中年人,正急赤白臉,咄咄逼人地喝問著何知行夫婦。
這個看上去像鄉鎮企業家的人,正是何平的二叔。
“何知堂!”
看到他,何平的雙眸也不由閃過一絲冷意,眸光冷厲如刀。
當初就是他把何平引上賭博的道路,並且,還與人合夥,設局出老千,贏了何平幾十萬塊!
在90 年代,這無疑是一筆巨款!
何平把原來的房子賣掉,還差三萬塊錢,不夠賭債。
他讓何平一家寫下欠條,拿何知行的電子廠和地皮,作為抵押。
那片廠房不值錢,但事實上,下麵的地皮值錢,至少要二三十萬!
父母也知道吃虧了,但是賭債債主那邊威脅要砍手砍腳,父母就嚇壞了。
再加上,二叔也好言好語地保證絕對不會提前要錢,到時候實在還不了就延期,所以,父母也就天真地前寫下了欠條。
看來,這老小子是過來要賬了。
床頭,母親王小芸衣著樸素,但是卻幹淨,留著齊耳短發,目光有幾分銳利:
“他二叔,錢,我們一定會還的,你再寬限幾天!”
地上碎了一個開水瓶。
一個妙齡少女,正低著頭用笤帚打掃著,一滴滴晶瑩的淚水滑落下來。
這女孩是何平的妹妹,叫何靜。
小姑娘已經十五歲了,身高約莫著有一米六三,哪怕肥大的藍白校服也遮擋不住她玲瓏的身段,簡單的短馬尾發型,也無法掩蓋她越來越漂亮的模樣和氣質。
以何平兩世為人的眼光看,她有六七分像《流浪地球》裏的那個韓朵朵。
何靜成績優異,以縣一中全科第一名的成績,被東海高中“掐尖”,免除學費學雜費錄取。
她現在在讀高三,成績非常優秀,清北大學的料子。
雖然學業繁重,但也經常來照顧父親,比何平孝順懂事太多。
“二叔,有事我們出去談,別在這裏吵鬧。幹擾到別的病人,不好!”
何平冷聲說著,步伐從容地走進了病房。
看到何平進來,眾人的反應不一。
父親目光掃過來,嚴厲中帶著一絲溺愛,道:“何平,你來了?這幾天,和若雪相處的還好嗎?”
何平點點頭:“挺好的!”
“這裏有我和你妹照顧,沒事的,你要有事兒,就去忙吧……”
母親露出幾許擔憂之色,兒子性格像他爸,剛直不阿,寧折不彎,萬一和他二叔打起來,那就麻煩了。
現如今二叔不比前幾年,現在在東海當起包工頭,帶著幾十號民工,一年也能賺個十來萬,小車都開上了。
不是何平能惹得起的。
何靜則是猛地擦幹眼淚,一臉怨恨地道:“媽,錢是為他借的,憑什麼讓你和爸替他還!”
“他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你想慣著他到什麼時候啊,讓他自己還!”
感受到妹妹那憤恨的目光,何平心中一陣苦澀。
但是,他的確沒有責備何靜的理由。
事實上,曾經兄妹倆感情很好,哥哥就是何靜心中完美的偶像。
一切都是因為何平濫賭酗酒,把家裏搞得一團糟,何靜對他徹底失望了。
但前一世,等何平重振旗鼓,開始創業時,何靜卻是何平最得力的幫手。
甚至,有次遭遇商業對手刺殺,何靜為了他擋了一槍,差點掛掉。
何平心中怎麼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