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穆JJ說附近有名勝的時候我一點都沒懷疑,我們這一路上每天都在拜訪名勝古跡,就連剛剛大家吃飯的煙雨樓都有十八年前長春真人在此大戰江南七俠的掌故,有說書先生在二樓擺攤定時演說“邱長春擲缸震江南”,我認為他的尺度還是比較寫實的,起碼沒有說師傅他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
於是當我聽說還有下個景點,特地叫小二又加了兩盤點心帶上,卻被穆JJ引到一個廢棄的小野廟的時候,我還以為我們是迷路了,正想安慰她說其實我們可以在這裏野餐,或者過夜也好,多有武俠劇的FEEL啊,自打穿了還沒住過破廟呢,穆JJ已經像導遊小姐一樣以標準的普通話對我和耶律晉說,“這廟裏供的是後梁名將王彥章,他出身貧寒,隨梁主朱溫轉戰各地,兩條鐵搶,所向無敵,時稱王鐵槍。”
我聽到最後心裏一沉,穆JJ伸手遮了遮四月裏罕見的陽光,說,“我和爹爹跑江湖時曾來過這裏,爹爹原本是使一杆長槍,為了躲避金人,便學王鐵槍折長為短,改使兩把短槍,這廟後麵有座小石塔,日落時便全是歸巢的烏鴉,嘎嘎的叫成一片、、、”
我轉頭便往廟後走,這廟離嘉興城足有七八十裏遠,左近除了三十裏前一個小村,再無人家,好在靠近官道,倒也不十分荒涼,幾叢油綠灌木在雜草叢生的亂石地裏,一座十米來搞的細長石塔果然豎在破廟右後方數十米處,越是靠近越是能看見塔頂層層疊疊的黑綠鳥糞,發出陣陣惡臭,我也顧不上難聞,隻覺得血衝腦門,臉上發燙,說不出的心煩意亂。
身後有人跑來,隱約還有穆JJ叫我的聲音,我隻覺得耳朵裏嗡嗡作響,猛的回聲衝趕上來的穆JJ說,“鐵槍廟?你特地帶我來鐵槍廟?真是謝謝你了。”
穆JJ跑得臉有些紅,聽了也站住腳,上下打量我半響才開口,“你跟我發什麼脾氣,難道到時候楊康死了還能怪我不成,也不怕跟你說,我便是故意帶你來的,你便這麼凡事順著他,早晚有一天你要來給他上墳,不論是不是鐵槍廟了。”
我站在那看她,覺得耳朵裏的聲音一點點小下去,頭上的血似乎也漸漸往他們該在的地方縮,連帶手腳似乎也冷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點了點頭,說“不錯,你說的對,我不該跟你生氣,我道歉。”
穆JJ踢了下腳下沾滿了鳥屎的石頭,說,“其實我也想來看看,小時候每次路過嘉興,我爹都要帶我來拜鐵槍神,在這住一夜。”
我低了頭不說話,和穆JJ一樣踢石頭,鳥糞的味道衝的人發暈,穆JJ長出口氣,再開口時聲音裏又滿是輕鬆,說,“你跟我道不道歉不是大事,問題是,你難道要混到以後每年清明來這專給鳥拉屎的破地方祭拜麼?”
話雖然不好聽,好歹氣氛緩和了些,我抽空伸手捂鼻子,說,“你聽了別笑,他還逼我說過要陪他到最後,我不會不管他的。”
穆JJ聽了沒笑,直直的看著我,說,“看著他死也是陪到最後,好死不如賴活著,總說不順心不如死了好,沒試過怎麼知道強扭的瓜到底甜不甜呢?”
我聽到最後隻覺得奇怪,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雖然覺得瓜甜不甜這個其實是肯定的,但還是沒有插嘴,扭了頭看西邊一座小山丘上東一叢西一簇的灌木,穆JJ半天才又開口,說,“我這是忠言逆耳,要不你就強扭他這條歪瓜,要不你就轉道投奔耶律晉吧,好歹等你來上墳,該哭該鬧該酗酒的折騰夠了,還能有個人上來跟你說,風大了,我們回去吧。”
我正要說那我還是來強的去扭楊康吧,卻見耶律晉拽著我們的三匹馬快步過來,見我們兩個僵在那裏,點了點頭,說,“風大了,別站在這裏。”我臉色一青,穆JJ卻“噗嗤”一聲笑出來,說,“不離不棄?你們兩個夠肉麻的啊?你相好的主意?真看不出來。”
我這下臉更青,耶律晉看了我一眼,從腰間掏出把匕首,在三匹馬臀上各刺了一下,馬匹吃痛,尖叫著便往石塔後的山丘上跑去,我一驚,差點也要叫起來,耶律晉已經拍了拍手,說,“那廟裏有些古怪,兩位最好還是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