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先生昨日睡得可好?舅舅手頭拮據,委屈楊先生了。”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沉香便來到楊二爺房中,有些局促地看著地麵,像是昨天夜裏的試探已經耗盡了勇氣,現在不敢看楊二爺的眼睛。“不妨事。”楊二爺點點頭,看著眼前這吃了許多苦的孩子,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驚得沉香後退一小步,臉色泛紅:“楊,楊先生?”“你不必擔心,昨夜你表現的很好,今日與兄弟們相處,還得多靠沉香你了。”楊二爺讚許地看著沉香,把沉香害羞得藏進圍巾裏,藕青色的水合服襯得少年俊秀白皙,看來在一起生活的這段日子裏,木二郎把沉香將養的相當好。
昨夜本就與木二郎推心置腹,今晨沉香又將一些注意事項一一囑托,楊二爺自覺應當多少熟悉一些這邊的兄弟們,便推開了房門。
然後他退了回去,把門關上了,跟在他身後的沉香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來。
楊二爺深吸了一口氣,又重新打開了房門。嗯,沒看錯,外麵這雞飛狗跳的是他的兄弟們老康老姚哮天沒錯。
字麵意義的雞飛狗跳,這兩人一狗不知道從哪兒整來一隻長得像山雞的鳥,拖著翠綠色的尾羽,哮天的腦袋上零七八碎地插著鳥毛,老康撲倒在那隻大鳥上,大鳥拚命扇動著翅膀,都拍在老康臉上,老姚圍著圍裙,手裏舉著一把菜刀,波瀾不驚地看著老康跟這隻鳥在船上玩老鷹捉小雞。
沉香從楊二爺身後探出頭來看了一眼,也捂住了臉,磕磕巴巴試圖向楊二爺解釋:“他們,他們平常不是這樣的,真的,我向您保證……”似乎是自己也覺得沒什麼說服力,沉香歎了口氣,轉向那幾個鬧騰的人問道:“康叔,你們這是在……?”
“哦,沉香啊!哎!小心啊二爺!!”老康一時沒抓住,那隻鳥撲騰著翅膀朝著楊二爺的臉上撲過來。沉香注意到楊二爺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伸手去抓那隻鳥的鳥腿,趕緊撲上去抓住鳥翅膀,一直撲騰的鳥在沉香手裏安靜下來,老康在那頭頂著一頭羽毛對著沉香豎起大拇指,沉香鬆了口氣,回頭問道:“沒事兒吧,楊……舅舅。”楊二爺搖了搖頭,眼神複雜地看著這隻鳥。“嘿嘿,二爺,哮天這家夥早晨趁著船靠岸抓了隻大的,這不是尋思著給你補補……”老康撓了撓頭,後邊的話沒再說出口,但是二爺已經明白,準是半夜他和沉香鬧得太大,沉香用舊傷複發來搪塞,他們便想起要給自己補身子。隻是看著這兄弟兩個也不像是會做飯的樣子,以前的飯不會都是此間的楊戩自己做的吧?
這麼想著,楊二爺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君子遠庖廚,他的確是不擅長此道,不知道會不會……
還是沉香歎了口氣,把大鳥遞給老姚,問:“姚叔,你方才就這麼看著他倆鬧?”“有趣。”老姚惜字如金,接過沉香手裏的鳥,自下了船艙去了。老康拽了拽自己身上的羽毛,像昨天一樣湊在楊二爺身邊問道:“二爺,咱們接下來去哪兒啊?”“瀛洲,仙樂坊。”楊二爺回答。“去找婉羅?”老康後仰,“你怎麼想起找那姑娘了,不是說……”“有些事情,隻有那位婉羅姑娘能夠幫助我們。”楊二爺回答道。
老康不疑有他,便帶著哮天去調度船隻,沉香鬆了口氣,複又抬頭看向楊二爺,隻有這時候他才能感覺到這個人同自家舅舅的不同:雖然還是一樣的衣衫,但是圓領最上邊的扣子好好的扣了起來,原本紮的比較隨意的頭發也一絲不苟地梳好,腰帶和腰牌也規規矩矩地在它們該在的地方,整個人沒了閑散和隨意,反而更像是個貴公子。
他果然不是我舅舅。沉香想。
“怎麼了,沉香?”楊二爺低頭,正看到沉香沉思的樣子。沉香搖搖頭,問道:“楊先生,需要我跟你一起去見婉姥姥嗎?”楊二爺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也好。”
有些事情,沉香需要知道。
婉羅聽說是楊戩來找她,一時間也捏不準楊戩在想什麼,尤其是當她看見楊戩和沉香一同進來的時候,更想不明白楊戩的來意。
“楊戩?是什麼風,把二郎吹到我這裏來了?”婉羅依靠在軟榻上,也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帶路的婢女將沉香和楊二爺帶到房間裏便退下了,隻有沉香低頭叫了一句“婉姥姥”。“來找婉羅姑娘,自然是有事相商。”楊二爺微微頷首,算是見禮,“楊戩同婉羅姑娘開門見山吧,此來是想請婉羅姑娘行個方便,送我們一行人前往人間。”“哦?據我所知,對你們的通緝已經撤銷了,二郎應該用不上我這條線路吧?”婉羅挑了挑眉,看著今天衣衫整齊的楊二爺,心底有些懷疑,但並沒有說出口。
“不消楊戩贅述,婉羅姑娘應當更加清楚。”楊二爺說道:“天庭自顧不暇,有心人正盯著沉香,我想帶沉香暫避,就決不能過明麵上的路子。”“往人間去避?二郎可真會想法子呢。”婉羅微微笑著,“隻是不知道二郎能開出什麼籌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