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跌進昭昭星野,人間忽晚,山河已冬。

洛慕沄趕到戀仙別院時,天色已晚。

阿肆在門口候著,一見洛慕沄從馬車上下來,立刻迎了上來:“洛大人,您還真來了啊。”

洛慕沄微微欠身,客氣道:“郡王今夜可在別院中?”

“自然,我還奇怪少爺為何執意要回來,原是跟洛大人有約啊。”

阿肆一邊回著話,一邊瞧著洛慕沄,總想在美人麵前留個好印象:“大人,我叫夏肆,是這裏的管家,您叫我阿肆就行。”

洛慕沄莞爾一笑,盡是傾城之色:“嗯,麻煩夏管家引路。”

阿肆樂嗬嗬道:“大人這邊請。”

這戀仙別院名字雖然粗俗,但景致布局卻十分講究,四季風景都在院中,春看流水,夏聽蛙鳴,秋賞紅楓,冬觀落雪,安之若素,寧靜致遠。

穿過曲徑通幽的回廊,一山一池一小樓,一廊一樹一月牙,遠遠地就看見蕭墨曜在水榭中自斟自飲。

見到翩然若仙的身影,蕭墨曜一下子就清醒了:“喲,洛大人總算來了,我還以為要被你放鴿子了呢。”

洛慕沄拱手欠了欠身:“抱歉郡王,您久等了。”

宴席上酒過三巡,蕭墨曜已經有些微醺,他兩頰微紅,目光迷離,聲音繾綣慵懶,對著洛慕沄勾了勾手指,又拍了拍身邊的座位:“大人,來坐吧。”

那座位並不是麵對蕭墨曜,而是就在他左側。

洛慕沄瞧著桌上已經為他準備了酒盞。

洛慕沄一下就瞧見了桌上的好酒:“十裏銷魂可是汴都最好的酒。”

他一襲白衣,如仙如謫,走路時如白雲攜著春風掠過。

他不慌不忙的走過去,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擺後方,然後緩身坐下。

“洛大人真是博聞強識,懂上乘的衣料,懂上好的美酒,是個有品位的人!”蕭墨曜瞧著洛慕沄,心裏好像被什麼撓著。

洛慕沄沒有接話,故意將目光落在水榭外的庭院景色中:“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先前洛某還好奇為何郡王放著好好的郡王府不住,非要留戀這戀仙別院。如今一見,也算解惑了,王爺這別院確實雅致。”

蕭墨曜為洛慕沄斟上一酒,笑眼迷離道:“汴都的郡王府造得大而無趣,本王習慣了江南的水榭亭閣,住在這裏能找回一些南楚的感覺。”

洛慕沄嘴角輕揚:“沒想到郡王竟有這般雅興。”

蕭墨曜雙目緊緊盯著洛慕沄,舉了舉酒杯:“本王雅趣的地方多著呢!”

洛慕沄點了點頭,也跟他碰了碰杯,仰頭一飲而盡。

一杯之後,蕭墨曜瞧著洛慕沄,眉頭挑起,身子朝他微微靠了過去:“聽說洛大人今天家中有喜事?”

洛慕沄坦然自若:“一些小事,不勞郡王費心。”

“那可不成。洛大人要是娶妻一定要喊上本王,本王定準備一份厚禮送到府上。”

洛慕沄尷尬一笑:“若真有喜事,洛某必將喜帖送到。”

蕭墨曜神情冷淡地瞥了洛慕沄一眼:“大人今夜願意赴宴,可不像是單純隻為赴宴,是否還有別的什麼事情需要問本王?”

洛慕沄勾勾唇,不緊不慢道:“方才聽獄中當差的來報,說郡王提審了柳世堂。下官在此說句不該說的,東州貪腐案牽連甚廣,案件證據確鑿,柳世堂罪大惡極,其罪當誅。洛某隻是好奇,郡王為何要重審舊案?”

“原來洛大人是為了柳世堂啊?!”蕭墨曜明知故問的笑笑,鷹隼的目光遊走在洛慕沄身上:“本王的圖謀難道還不夠明顯?”

洛慕沄搖搖頭:“下官愚笨,不得而知。”

蕭墨曜笑笑:“洛大人,你這麼說那我真是太失望羅!”

洛慕沄不語,眯著狹長的眼注視著蕭墨曜的一舉一動。

蕭墨曜對上他的雙眸,目光灼灼:“本王明人不說暗話,我覺得柳世堂貪腐案有貓膩。”

洛慕沄微微勾唇冷哼了一聲:“貓膩?郡王眼中,似乎什麼人都包藏禍心,什麼事都另有蹊蹺,這汴都似乎沒有郡王能放下心的地方啊……”

蕭墨曜不加掩飾的點點頭:“沒錯,這皇城裏全是權謀詭計,讓人防不勝防呢。”

洛慕沄垂眸淡淡一笑:“我瞧著郡王可不是對誰都有提防之心……或者……是洛某什麼地方得罪了郡王?”

蕭墨曜湊到洛慕沄麵前:“哪裏,我對洛大人吶最是放心了!”

洛慕沄眼波流轉,銷魂一笑:“哦?是嗎?我怎麼一點瞧不出來?”

蕭墨曜挑眉輕笑未作回答,隻自顧自道:“我與柳世堂往來不多,但聽聞他素來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在戶部為官多年,除了給他幾個熟識的府衙多撥些銀兩,要讓他將那麼大的數字揣進口袋裏,他可真沒那個膽!況且,這麼大一筆銀子,換作正常人,定會假借他人之手分批轉移,再找錢莊洗一洗,盡量不留下痕跡。但如今證據確鑿,白紙黑字每一項都指向他,每一道命令都有他的筆跡,但最後這筆錢竟然不知去向,實在讓人好生奇怪。柳世堂位居戶部尚書,這差使本身油水不少,嶽父又是定東侯、東州青都監司,何至於鋌而走險幹這等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