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都皇城內,看似風平浪靜,卻也暗藏著波濤洶湧的算計與陰謀。

梁惠帝支著頭斜躺在軟榻上,他疲憊的眼睛閃著光,望著宮牆內灑下的最後一縷殘陽。

此時,貼身伺候的太監在他耳畔低聲道:“陛下,左太傅已經到了。”

梁惠帝挑了挑眉,吃力的支起行動不便的身子:“太傅來了,嗯好,快傳吧。”

於是,左汝霖邁著老態龍鍾的步伐進入了禦書房,一見梁惠帝,立刻吃力的跪拜在地:“罪臣左汝霖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平身吧!”梁惠帝瞧著左汝霖老態龍鍾的模樣,想起了那時候他與宸王一同聽他課時候的模樣,那時他和宸王不過都是十幾歲的孩子,而左汝霖也不過才二十出頭。

梁惠帝咳嗽了兩聲,對著身旁伺候的人道:“趕緊去扶起太傅,給他看座看茶吧。”

左汝霖在太監的攙扶下緩緩起身,恭敬的拱手回道:“多謝陛下!”

梁惠帝看著左汝霖滿頭銀發、一臉皺紋的模樣,忍不住調侃道:“盛年不再來,一日難再晨。左太傅啊,你也見老了啊。”

左汝霖飽經風霜的臉上漸漸綻開一叢笑,眼睛渾濁卻溫潤,透著一股祥和淡定,謙和地回答:“回陛下,罪臣將近古稀之年,再不老就成妖怪了。”

“你這人,總愛獨攬罪責,寬心吧,朕今日找你過來可不是向你興師問罪的。”梁惠帝笑著點點頭,又伸出手指了指他,“智者近妖啊,說的就是老左你這樣的人呢!”

見陛下精神尚好,左汝霖也寬心的笑了兩聲,連忙拱手道:“陛下又拿老臣尋開心了。”

惠帝與左汝霖曾也是師生關係,知道他為人還算剛正,與他交流也頗能敞開心扉。

這麼多年來,惠帝對左汝霖始終存有三分崇敬之心,隻是受廢太子牽連,左汝霖也不得不承受一個老師應該承擔的罪責,這讓惠帝心中也有些許愧疚。

梁惠帝長歎了一口氣,似自言自語:“太傅老了,朕也老了啊。但是,朕雖然老了,但還沒死,還想看著大梁的香火綿延下去。今日,朕與太傅不是君臣,隻做舊友,有幾句牢騷想說與太傅。”

左汝霖吃了一驚,忙回道:“老臣願洗耳恭聽。”

“這些年,朕的身子被病痛折磨,心卻一直被這些孩子們折磨著。璟琰和璟庭都是朕的兒子,但他們為了朕屁股下的這個皇位,這些年鬥得你死我活。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麼多年了,他們一直看不清的一點現實,就是他們未來朝堂上最大的憂患不是彼此,而是躲在他們背後的各方勢力。”

左汝霖不禁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當初惠帝讓自己教導先太子,自己用心指教,但蕭璟琰為人激進,心狠手辣,在朝野得罪了不少人,也讓人抓住了不少把柄,最終,一片雪花引發了一場雪崩。

每每回想到這裏,左汝霖便不由自主始淚眼婆娑。

蕭璟琰不是他最好的學生,卻是他花最多精力輔佐和教導的皇子。左汝霖本是帝師,卻沒能讓蕭璟琰專研帝王之術,沒讓他學會韜光養晦厚積薄發,這是左汝霖此生心中最大的遺憾。

沒想到惠帝今日召見自己竟然會說出這番掏心窩子的話來,左汝霖也不知如何回應,隻得默默為幾位皇子們解釋道:“這朝堂之事皆為國事也是大事,皇子們閱曆尚淺,自然沒有陛下看得那麼深那麼遠。”

惠帝吃力的弓著背,猶如一個行將就木之人:“太傅,你可知璟琰入詔獄後,朕的心有多痛嗎?朕沒日沒夜都在想,若他不是皇家子嗣,是不是就不用遭受這樣的苦痛了。”

“陛下宅心仁厚,是璟琰愧對陛下的栽培和厚愛,更是罪臣沒有好好教導之責,還請陛下責罰。”說著,左汝霖又要起身下跪,卻被惠帝一把攔住了。

“好了好了,這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如今在詔獄之中,也能讓他好好反省己過。太傅,你可知道朕當初為何隻削去了你首宰之職,卻還保留著你太傅之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