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淮長這麼大來一直循規蹈矩,既沒有和男生接過吻也沒有牽過手。
一開始家裏人會說她個子高還愛穿高跟的鞋子,一米八幾的個子放在那,自然沒有幾個男生願意找比自己還高的女生做嬌嬌可愛的女朋友。
後來家裏人就不會這樣找借口了,直接就開始批判她糟糕的性格,扭扭捏捏沒個人樣,所以才不會有人喜歡。
告訴她她應該外向一點,這樣才會有人愛她。
明明小時候說的是:女孩子應該文靜一點,再敢追著男生跑回家就打斷她的腿。
路淮其實對男女之情很是無所謂的,就隻是巧了罷了,剛好沒有男生和她看對眼。
可家裏人不信。
不信不信吧,反正日子還得我自己過。
如今突然不大的臥室裏多出來個男人的身影和氣息,讓她有些不自在。
就像老鼠被粘在粘鼠板上,能在膠與皮膚的拉扯中得到些空隙來呼吸,但終是被困住了全身,稍微的動彈不過是表麵上被賞賜的自由。
空氣中的微小粒子都因為時間的滯固而被拉長。
路淮突然開始後悔過早答應張小靈。
她總是這樣,興趣上來了就是斷人命的閻王,一旦沒了一瞬間的興致之後,就開始優柔寡斷,認為在上頭的時候做出的決定都是錯的。
她在網上谘詢的百度醫生很委婉的告訴她,她這是有些病。
路淮沒由來得開始眼睛流淚。
但她並不悲傷,不是因為痛和難過而流淚,而是因為情緒的莫名,才自怨自艾。
王美霞以前誇她,她路淮就這點好,瘋了傻了難過了都隻會折磨自己一個人,其他人不會受到波瀾,和神經病謝長安不一樣。
眼淚劃過塗滿麵霜的臉頰,消失在頭發裏找不著。
僅僅過了四五秒,眼淚就不再出來。
路淮淡淡地擦幹淨眼睛。
這是她奶奶說的,小姑娘不能含著眼淚睡覺,不然第二天醒來會瞎的。
她把床單一樣的被子拉過肩膀。
張小靈其實也睡不著。
他簡單擦拭一下身子後,依舊穿起自己白天穿的襯衫和西裝褲。
他爸媽有錢是他爸媽有錢,他大學畢業後就當著家裏人的麵說過,這輩子不會再要他爸媽一分錢。
研究生階段憑借全覆蓋的獎學金和國家給的錢還能解決生活開支,但接下來兩三年的備考卻是花光了他所有的存款。
最難的時候,麵條都吃不起新鮮日期的,在網上找各種折扣買那種臨期的麵條,一吃就是吃一個禮拜。
所有的時間全部用來備考。
他嚐試過申請博士深造,未果;也嚐試過去考軍隊文職,失敗;後嚐試過國考省考,麵試都沒進去過;也去應聘過普通公司,幹了三天就受到排擠,一氣之下辭職;在快畢業的時候還到好兄弟的公司裏幫過忙,受不了別人看他像看關係戶吃軟飯一樣的眼神,也辭職了。
最後,要放棄的時候,突然就考上了市裏重點中學的高中老師的編製。
然後他才得以在這個空閑的時間段去打打工,賺點錢來為自己存存款。
拚多多買的這套西裝材質不是很好,被汗浸濕的地方在汗液蒸發後,衣服竟然變得幹硬起來,一塊一塊像是無形的補丁一樣。
而他突然變得嬌貴,像是豌豆公主,這麼一點點硬得有些稍微稍微凹凸不平的衣服竟然硌得他怎麼也睡不著。
他甚至不敢吞咽口水,擔心因為睡不著而有了尿意,起來上廁所會驚擾到睡著的路淮。
絕對不是我戀床。
張小靈睜著眼睛,無神地望著天花板。
借著月光透進來,它甚至還能看到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灰塵。
他感覺自己好像想了很多事,大腦一刻也不停歇,完全安靜不下來。
這就像是世界末日要來了前的安靜和有序,像是大雨即將滂沱而來前的悶熱與躁動,像是老師說完要點名回答問題前緊張的氣氛。
想著想著,他就無聲笑起來。
一個多幸運的人才能和自己的白月光談婚論嫁呢?
除非上輩子拯救過銀河係。
都不用經曆宛宛類卿的痛苦,直接擁有了白月光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