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陳遂(2)(1 / 3)

“節侯當時責問他:‘剛才是你尖叫嗎?到底怎麼回事,說不出原因來,今天就要嚴加杖責。’那婢女跪在地下,渾身顫抖:‘主……主君,奴婢死……死罪。剛才奴婢……經過後園內的滄池,突然看……看見一個女……女人披散著頭發,坐在池……池中心的水……水麵上,一邊用梳子梳頭,一邊……邊對著奴婢冷笑,突然她……對奴婢叫道,還我……的孩子,還……還我的孩子,聲音非常淒慘,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嚨,奴……奴婢嚇得魂飛魄散……,想跑,腿卻軟……軟得邁不開步子,她對我喊了幾句……又緩緩沉入了水中。奴婢從來沒……沒見過這等景象,所……所以嚇得尖……尖叫起來。’”長年連婢女斷斷續續的聲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不愧他有目共睹的口才。

我背上不僅僅隻感到涼意了,連寒毛都開始踮起腳尖,全部企立。我問道:“不會罷,有這種事?”長年賣關子似的停住了,我催促他:“快——快講,到底怎麼回事?”

長年點點頭,繼續道:“節侯斥責她道:‘胡說八道,豈有此理,想找打嗎?’那婢女越發結結巴巴地哭喊:‘奴婢……婢沒有……有半句……句謊話,全……全是親……親眼所見。望主君……君明察。’她邊哭邊叩頭。節侯見她身子癱軟,料想不是撒謊,當即帶著她和一幫仆人到後園的滄池邊去查看,當時暮色四合,餘暉散盡,池中央風平浪靜,毫無異樣,隻有池側的蓮花還依稀可見綽約風姿。節侯喝問那個婢女:‘哪裏有什麼女子?隻怕全是你自己胡編亂造,或者是看花了眼。’那婢女又哭道:‘婢子所……所言,千真……真萬確。’節侯皺皺眉頭,囑咐身邊一個老婢:‘把她帶回去,找醫師看看,好生將養。’”

“那老婢遵命帶了那婢女去。第二天叫了醫師來看,卻沒查出什麼毛病,過了一天,又傳來消息,說那婢女自己投滄池死了。節侯以為那婢女得了狂易之症,歎息了幾聲,卻也隻好作罷。可是,可是哪裏知道事情並沒有就此完結,不久之後,一件更加可怖的事又發生了。”說到這裏,長年自己的聲音也顫抖了起來,隨著他的聲音,我感覺腦子裏一片恐懼的興奮,靈魂也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跟隨我父親在一起了,眼前的一切都鋪上了陳舊的色彩。

“什麼可怖的事情?”我不由自主地應道,同時攥緊了羅敷的手掌。

“就在那婢女投滄池死後的半個月,同樣是個悶熱的夜晚,那個府中的總管老婢也戰戰兢兢前來向節侯報告,說適才經過滄池邊,看見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坐在池麵上,肚子圓圓的,下身全是鮮血,她兩手剝著蓮蓬,把蓮子望嘴裏送,嘴裏不停地說什麼孩子你吃,孩子你吃。而且,半月前投水而死的那個婢女也站在她身後的水麵上,細致地給她梳頭,看見我,還對著我慘笑道,老媼,好久不見了,來,幫我一把。”

“不會罷,有這種事,是不是她也發狂了?”我喘了一口氣,大聲道。我的聲音連我自己也覺得驚訝。

“節侯當時也非常驚訝,但他知道這個總管老婢為人一向沉穩,不會說謊,當即又帶人去池邊查看,仍然發現風平浪靜,隻有池側的蓮花和池邊沿岸的楊柳低垂,顯出一派詭異的靜謐。除此之外,在這炎熱的夜晚,滄池邊上卻讓人覺得陰風習習,砭人肌膚。節侯也覺得有點不同尋常,當即命幾個膽大的壯年男仆在池邊守護,自己回去了。”

我插嘴道:“那幾個壯年男仆有沒有發現什麼?”

“據那幾個壯年男仆說,他們什麼也沒發現,半夜也困倦得要命,就都睡著了。睡夢中他們不時聽到有撲通的水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投進池中,他們很想看看聲音從哪裏來的,但是他們的眼睛像被粘住了,怎麼也睜不開。除此之外,他們還隱約聽見有年輕女子求饒的哭叫聲。”

“節侯聽了,再不敢再耽擱,當即叫人請了三輔地區著名的術士來查驗,同時又找來幾個原先曾在西陽哀侯,也就是以前這個宅子的主人手下幹過的舊仆前來問訊,問他們以前這個宅子裏是否有過這麼一個美貌女子。節侯先讓府中的那個老婢把在池中看見的美貌女子的模樣描繪了一遍,其中有一個老年家仆聽了,頓時臉色大變,渾身顫抖。節侯感覺事情果然有隱秘,立即留下那個老仆詳細詢問,那個老仆膽戰心驚地披露了這所宅子的前主人西陽哀侯家的一段悲慘故事。”

“什麼悲慘故事?”我尖聲道,我發現自己的聲音都變了。想到這故事的發生地就在我的宅子裏,恐懼立刻和冷汗一起,浸遍了全身。

長年看了我一眼,繼續道:“那個老仆說:‘二十年前,小人在這個宅子裏當仆人,曾經有幸見過西陽哀侯的小妻,那是個非常美貌的女子,隻有天上的仙女才能那麼好看。當時府中所有的男性奴仆都對這位小主母非常崇拜,都說,隻要這位小主母指使一句話,我們這些人為她赴湯蹈火,死了也甘心。我們都喜歡她鼻子上方那顆小痣,覺得那顆痣讓這位小主母更加迷人。當時我們的主君西陽哀侯對這個小主母也是寵愛得不得了,可以說是言聽計從。’”

“‘後來這位小主母有身子了,我們偶爾會看見她,發現她肚子圓鼓鼓的。西陽哀侯對她也更加寵愛,聲言如果她生下了兒子,就向皇帝陛下請求,割讓自己封邑的一半戶數給那兒子,讓他自立為侯。我們那時也無端地為小主母高興,覺得以她的美貌,應該得到這樣的好運。但是後來,我們這些仆人都發現侯府氣氛比較緊張,據說哀侯的嫡妻,也就是我們的大主母聽到了哀侯對小主母的許諾,非常生氣,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絕食抗爭。哀侯苦勸不應,大怒,也不理會他們。然而,有一天晚上,哀侯奉詔去附近的高陵縣傳達文書處理公務,大主母和她的兩個兒子突然帶著奴仆闖進側院,將正待分娩的小主母投進了滄池,小主母和她腹中待產的兒子就這樣被活活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