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好,上次刺殺陳遂沒有成功是罷?”
“沒有,不過還有下次。”
“下次在什麼時候?”我追問。
他很幹脆:“不知道。”
“你是王翁季的貼身家仆,怎麼會不知道?”
“他沒告訴我,不過曾經提到,按照現在的進度,應該快了。”他竟然顯得有點委屈。
“進度?”我有些狐疑,“什麼意思。”
“不知道。”
這豎子兩眼目光呆滯,看來也有可能前言不搭後語。我繼續問:“王翁季為什麼又要幫萭章殺我?我跟他可無冤無仇。”
“你是誰?”他的兩眼又翻白,像奄奄一息的樣子,可是說來奇怪,跪坐得卻很穩當。
我糾正道:“王翁季為什麼要殺陳遂,他們之間有仇嗎?”
他道:“當然,我家主君一直很恨陳遂,因為陳遂竟然庇護陳湯那個無賴子,使得我家主君殺死陳湯的願望落空。而且陳遂最近很得車騎將軍寵幸,非常囂張,我家主君才華遠過陳遂,當然也不服氣。”
原來如此,我看了一眼陳湯:“子公,看來我為你負累不少啊。”
陳湯拱手道:“深知連累了府君,非常慚愧。幹脆我也問一問罷。”
“請便。”我朝王黑狗一伸手。
陳湯對王黑狗說:“為什麼王翁季一定要殺我?”
“你是誰?”
“為什麼王翁季一定要殺陳湯?”陳湯重複道。
王黑狗回答很爽快:“因為陳湯那小豎子大膽,竟敢勾引我家的小主母,雖然最終沒有得逞,但也罪不容誅。”
“王翁季官為京兆尹,想陳湯一個小小的人物,怎麼敢勾引京兆尹家的小主母,是不是弄錯了?”陳湯道。
“沒錯,當然那是在瑕丘縣的事了,那時我家主君還不是京兆尹,僅僅是瑕丘縣長。”
陳湯道:“既然如此,王翁季完全可以去官府告發陳湯,以取公道,為什麼要暗害?難道不知道漢法規定報私仇是不允許的嗎?”
王黑狗道:“因為王家是官宦人家,怕傷了臉麵,隻能背地裏想辦法。”
“王翁季想過什麼辦法?”陳湯道。
王黑狗道:“我家主人派人殺死了陳湯的父親陳黑,陳湯必然回鄉奔喪,主人準備在陳湯回鄉的途中截殺他,哪種陳湯竟然不肯辭官,我家主人於是派人告發陳湯父死不奔喪,並勾結群盜,傷風敗俗,大逆不道。陳湯由此下獄論死。可惜功虧一簣,最後被陳遂那豎子救了。真是遺憾。”
陳湯頓時呆了,渾身顫抖:“原來我父親竟是王翁季派人殺死的。”他突然一把揪住王黑狗,作勢欲打,甘延壽趕忙攔住他道:“子公,打他沒什麼用,打死了反而沒法問話了。”
陳湯緩緩點頭,怒聲問道:“下一步他們準備怎麼做?”
“不知道。”
陳湯道:“王家的小主母過得怎麼樣,據說自從她生子後不久,三輔的大族就很少有人見她露過麵。”
王黑狗突然嘿嘿笑了一聲,表情顯得非常恐怖:“早死了,當然見不到。”
陳湯果然失聲道:“什麼?你說她死了?”
“她是誰?”
陳湯重複:“王家的小主母是不是叫樂縈?”
王黑狗道:“對,那是她的閨名。”
“你說樂縈死了?什麼時候死的?”
“很多年了。”
“到底什麼時候?”
“她在小主人過完周歲不久,突然自殺了,死之後據說還曾鬧鬼作祟呢。”
“一般有冤屈的鬼才會作祟,為什麼樂縈會作祟,肯定是有冤屈,樂縈是不是王翁季害死的?”陳湯還想套問。
王黑狗不屑地說:“樂縈會有什麼冤屈。我家主人說樂縈因為和陳湯那豎子通奸的事實被發覺,才畏罪自殺的。”
“既然樂縈死了,為什麼我沒聽說王君房再娶妻子。”我看見陳湯的眼睛濕潤了。
“因為我家少主對樂縈念念不忘。對了,你又是誰?”王黑狗反問。
陳湯一拳砸在案幾上:“王翁季這個禽獸,樂縈很可能是被他害死的。我很了解她,她不是那麼輕易想不開的人,尤其她的兒子還那麼小的時候。”
我本來想說:其實她是被你害死的,如果當時你能勇敢點,帶了她私奔,又何至於落得這種下場,當然你不會那麼做,因為做官才是你的第一渴望。但是覺得他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沒必要再責備。於是我又問王黑狗:“萭章什麼時候還會再來殺陳遂?”
王黑狗仍是響亮地回答:“不知道。”
這時甘延壽道:“府君,以我的經驗,再也問不出什麼了,他的確是不知道。不如現在我把他弄回原處,免得王翁季發現他丟失了會起疑心。”
我說:“那好吧。有煩君況了。”
甘延壽站起來,走到王黑狗身後,豎起手掌“啪”的一聲在王黑狗頸項上剁去,王黑狗立刻往前一撲,像條死狗一樣暈倒在地。甘延壽手臂一伸,抓起他往腋下一挾,說:“我過會再來。”說著他大踏步往堂外奔去,轉瞬不見了蹤影。
二四
有一天深夜,我和羅敷談起這件事。羅敷有些擔心:“這件事越來越麻煩,看來不派人逐捕萭章是不行了。”
我親親她的臉頰:“那天我也跟陳湯談過,我說我不是食言,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是萭章一直想殺我,下次碰到他,我不會再輕輕饒過。”
“那你現在也沒有主動出擊,發文書派人逐捕啊。”她奇怪了。
我說:“暫時以靜製動罷,就當我不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