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張一鵬如期而至。
正如杜月笙所料,張一鵬一到上海,就被租界、華界的頭頭腦腦包圍了,其中,自然少不了“大八股黨”的頭目沈杏山。無休止地宴請,沒完沒了地奉承,當然,還有塞不完的銅鈿。也正如杜月笙所料,這銅鈿對張一鵬來說有些燙手,中外各界都在看著,送銅鈿的這幫人暗中都在較著勁,一個鬧不好就會讓他翻船。
事實也正是如此,每當他打聽鴉片走私、販運、販賣等一係列情況時,那幫人便三緘其口,一個個成了悶葫蘆。
幾天過去了,張一鵬除了吃了一肚子的好雜碎,禁煙的事毫無進展,甚至他連一點煙土的影子都沒見著。他曉得周圍的人都在瞞他、騙他,欺負他兩眼一抹黑,有勁使不出。這讓他憋了一肚子的無名火無處發泄。
這時候他突然發現,圍著他轉的這些人裏竟然沒有法租界的人!法租界是黃金榮的地盤,不僅黃金榮牌子叫得響,就連他手下一步躥紅的杜月笙,對張一鵬來說也是如雷貫耳。這對師徒曆來各界通吃,誰都不得罪,為什麼對北洋政府的張一鵬就不理不睬呢?
正當張一鵬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張印製精美的請柬,送到了張一鵬的麵前。
與其他討好張一鵬的人不同,杜月笙宴請張一鵬,選在了一品香旅社的一個高級套房裏。一品香旅館是建於清道光年間的一家老式旅館,叫堂差的牌子響,都是一水的秀麗婀娜的江南美女,從而使一品香在花界頗有聲譽。
事先杜月笙已經打聽到這位欽差大人的嗜好--不親煙賭,好美人。於是投其所好,選在了一品香。
張一鵬應邀赴宴,一進高級套房,見偌大的廳堂裏隻有一個人,不覺略略一驚。這個看上去不到30歲的瘦高個年輕人,想必就是杜月笙了。他原以為黃老板會帶著一幫心腹大員在此恭候呢!
杜月笙起身迎上去。
“杜某在此略備薄酒,不成敬意,望張專員海涵。”
在杜月笙寒暄的時候,早有江南秀女服侍張一鵬脫掉大衣,引領到沙發前落座。
“敝人久仰杜先生大名,理應登門拜訪,不意杜先生破費,實在不敢當。”
“哪裏哪裏,張專員乃總統欽差,公務在身。杜某本想請專員光臨寒舍,又覺多有不便,就包了這個房間,如若張專員不嫌棄,在滬執行公務期間,不妨在此下榻散心。”
張一鵬已見識過這家旅館進進出出的江南秀女,聞聽此言,立刻明白杜月笙的用意。看著坐在對麵這個沉著冷靜、談笑自如、恭敬而又不失身份的年輕人,張一鵬心想:杜月笙果然非同一般!既然是兩個人的宴會,這裏麵必定大有文章。
果然,酒菜上齊之後,兩人邊吃邊聊,杜月笙開門見山:
“恕杜某直言,張專員赴滬禁煙,怕是不會一帆風順吧?”
“是的。”杜月笙的一句話勾起了張一鵬的煩心事,“不怕杜先生笑話,敝人到滬數日,還不曾見到鴉片煙的影子。請問杜先生有何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