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璧既布置了這一切,自然早就預備了說法。
她看向沈貴妃,“我是為皇後求了情,可貴妃冰雪聰明,難道真以為我在幫皇後?”
沈貴妃聽出她話中玄機,略頓了頓,朝燕貴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退下。
燕貴人隻是個被利用的工具,還沒有資格聽接下來的話。
她咬了咬唇,福身退下前還看了宋沉璧一眼。
宋沉璧依舊不理會她。
待她離開後,宋沉璧抬手請沈貴妃坐下,立時便有新茶換上。
宋沉璧在茶香中素手捧起茶盞,緩緩道:“貴妃以為,陛下已經背負天下罵名,這會兒還願意背負一個休棄原配發妻的罵名麼?”
她口中所指天下罵名,正是謀逆的罵名。
沈貴妃心思一動,這才明白過來,臉色好看了些,“太後是覺得陛下今日必定不肯廢後,所以索性主動給陛下一個台階下?”
她不禁蹙眉,暗想自己方才是不是惹惱了陛下。
果然——
“貴妃方才說話要是留些餘地,隻說皇後過於操勞失心瘋了,應該好好歇息一陣子,主理後宮之權仍歸你,也不至於討陛下的嫌。”
這話從宋沉璧口中說出,沈貴妃越發覺得自己疑心得對,“太後覺得陛下嫌惡臣妾了?”
她麵露急色。
宋沉璧冷眼瞧著,沈貴妃竟是十分心悅霍嘯雲的模樣。
世間女子再聰慧,遇著情愛兩個字多半也要栽跟頭。
她笑笑,“想來不至於,陛下不還是把主理後宮的權力交給你了麼?可見多麼信重。”
沈貴妃聽了這話才安心些。
宋沉璧又安慰了她幾句,這才將沈貴妃打發走。
回頭看見白嬤嬤拿著鄒斌送還的那封信,還滿臉驚魂未定的模樣,她輕輕笑了笑。
“嬤嬤不是問,我如何知道父兄信中絕無不忠言語麼?”
她當然知道。
前世她被禁於宮中,滿腔憤怒,煽動父兄反叛的信一封接一封,誓要他霍嘯雲也嚐嚐被謀朝篡位的滋味;
可父兄的回信,一封比一封克製,不但句句表明對新君的忠心,還勸她臣服不要再胡鬧。
她那時太過愚蠢,在宮中大罵父兄無情無義,如今兩世為人才明白父兄的良苦用心——
為了她在宮裏能好好活著,父兄怎麼敢在信中有半句不忠之言呢?
她並不是一無所有,遠在千裏之外的父兄還盼她活下去。
她不但要自己活好,還要護好父兄,護好宋氏全軍。
眸光閃爍片刻,她正色看向白嬤嬤,“我宋氏世代領兵,對天子對朝廷忠心不二,此事又何須拆了信才能證明?”
她忽如其來的正色嚇了白嬤嬤一跳。
有那麼一瞬間,白嬤嬤以為她真的忘了所有仇恨,已然徹底臣服於新君。
可很快她明白過來了,明白之後心中一陣微寒——
太後這是,連在私下也不敢說句真心話了。
她默默看向殿外,庭中還有兩個紫宸殿跟來的太監,看起來是好心在幫忙收拾剛被大批人馬踏亂的庭院。
可她目光投去時,那兩個太監立刻避開了她的眼神,看起來似乎在偷聽什麼。
她忽然理解了宋沉璧,老眼微紅,“苦了您了。”
宋沉璧一點兒也沒覺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