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清冷的月光透過木窗灑了進來。鹿蕭睜開眼,翻身坐起,一股似血非血的怪異氣味令他心神躁動,久久不能入眠。
踏著夜色一路出了山莊,未見他人,四周一片寂靜,隻有枯落的竹葉隨腳步沙沙作響。摸出竹林,眼前卻是一麵孤崖,鹿蕭閉上眼,那股味道愈發濃烈,分明就是從崖底傳來。
鹿蕭繞崖轉了幾圈,選定一側,慢慢往下爬去,行到中途,卻不慎一腳踩空,好在他反應奇快,抽出寶劍,一劍插入岩壁,這才止住墜勢。懸掛了片刻,心中忽生良策,隻見他使力一蹬,拔劍墜了幾丈,又一劍插入岩壁,如此反複二三十次,終於落到崖底。
鹿蕭一屁股坐到地上,早已精疲力竭,向上一望,也不知明天該如何回去。
休息了一陣,他爬起身,繼續隨氣味奔走。行至山澗深處,路被山石封死,唯有一麵山洞。月光冷淡,流水叮咚,他望著黑漆漆的洞口,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怯意。
“來都來了,還怕什麼。”洞裏毫無征兆的傳出一句言語。
鹿蕭驚了一跳,旋即定住心神,連忙致歉:“晚輩誤入此地,不知有人清修,打擾之處,還望前輩海涵。”
“既是有緣人,就順著溪水來找我罷。”說話的人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
鹿蕭暗道:“難不成是什麼高人在此隱居?”想到此處,不禁喜上心頭。
洞裏伸手不見五指,鹿蕭抽出寶劍,映出一道寒光,權以為燈。越往裏走,他心中越發篤定,這裏九轉十八彎,方才那人一定是以內力傳音,絕非凡人。
行約二裏,溪水彙入一池水潭,潭邊一片開闊地上模模糊糊有個人影盤坐在地。
鹿蕭歸劍入鞘,抱拳拱手道:“鹿蕭拜見前輩。”
那人打了一個響指,洞裏泛起一陣綠光。鹿蕭詫異,抬頭向上一看,嚇得差點喊出聲來。原來洞頂密密麻麻懸掛著數以千計的蝙蝠,綠光便是這些蝙蝠的眼睛齊發而來。
“莫怕,年輕人,到了這,未來都是你的。”潭邊的人將披散的頭發束起,一張刮白的臉朝鹿蕭詭異笑道。
鹿蕭心中既慌又喜,不知眼前這人對他是福是禍,壯膽問道:“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那人兩側頜骨如若刀削,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道:“潘九涼。”
鹿蕭腦袋嗡嗡作響,據他唯一所知叫潘九涼的人,乃是南北朝時名劍山莊的玄天十劍客之一…人怎麼可能活五百多年。
“年輕人,你沒聽錯,我就是當年十劍客中排行第九的潘九涼,今年五百六十一歲。”那人一下便洞穿了他的心思。
鹿蕭倒退兩步,說話間已有些顫抖:“潘…潘前輩,您…您是怎麼…”
潘九涼勾了勾手指。
“啊!”鹿蕭隻覺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不由自主便飛了過去。他嚇得身體僵直,一動不敢動。
潘九涼從身後一摸,捧起一個青銅匣子,裏麵一顆血珠緩緩轉動,而那似血非血的氣味正是由此而出。
潘九涼道:“這顆引你到此的魂月珠,便是我活這麼久的答案。”
鹿蕭戰兢兢道:“為…為什麼…引…引我到這…”
潘九涼道:“你可知玄天劍法?”
鹿蕭道:“知道…知道一點…”
潘九涼道:“玄天劍法有兩部,一部叫玄子天光劍,一部叫玄子天隕劍。當年我們練的,都是玄子天光劍。”
鹿蕭道:“這二者…有何區別?”
潘九涼道:“玄子天光劍噬人體魄,玄子天隕劍噬人心神,如證不得天道,則劍疾纏身,天不假年。”
鹿蕭道:“原來前輩已證天道,羽化成仙。”
“並沒有。”潘九涼道:“我那九個師兄弟一一故去,我卻命不該絕。那年我陽壽將盡,山莊來了一個化緣的和尚,他見了我,教我前往白蘭寺,便有活命之法。人之將死,我不得不信,我來到極北苦寒之地,寺裏空蕩蕩,佛前隻有一個打坐念經的和尚。我問他:‘你可救我?’他轉過身,卻是那個化緣的和尚,他道:‘天地有序,萬物自然,欲除逆天行者,唯有我入地獄。’原來,他受菩薩囑托,要尋至陰體質之人委以托付,當初來的便是他萬千化身之一。”
鹿蕭逐漸放鬆了下來,問道:“托付?托付什麼?”
潘九涼道:“很久以前,有一群不速之客,隱匿在一個叫做小宙天的地方,據說他們踏入塵世的那一天,這個世界就將毀滅。和尚說我性屬至陰,隻有延續壽命悟得無上劍道,再與至陽之人、天定之人聯手,方可守護自然秩序,保下萬物蒼生。之後,那和尚肉身化作銅匣,神魂凝練成珠,我憑這個,便活到了現在。”
鹿蕭問道:“什麼人,竟有如此能量?”
“冷月一族,乃天外之人…”潘九涼眼神間有些渾濁,出神了片刻,又繼續說道:“領頭的名叫冷月孤,武功之深,有如浩瀚星辰,我師兄弟與他相比,便如螻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