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老兒才引個少年,拿一個板盤兒,托三杯清茶來獻。
茶罷,又吩咐辦齋。
那少年又拿一張有窟窿無漆水的舊桌,端兩條破頭折腳的凳子,放在天井中,請三眾涼處坐下。
三藏方問道:“老施主,高姓?”
老者道:“在下姓王。”
三藏道“有幾位令嗣?”
老者道:“有兩個小兒,三個小孫。”
三藏道:“恭喜,恭喜。”又問:“年壽幾何?”
老者道道:“癡長六十一歲。”
行者道:“好,好,好!花甲重逢矣。”
三藏複問道:“老施主,始初說西天經難取者,何也?”
老者道:“經非難取,隻是道中艱澀難行。我們這向西去,隻有三十裏遠近,有一座山,叫做八百裏黃風嶺。那山中多有妖怪。故言難取者,此也。若論此位小長老,說有許多手段,卻也去得。”
行者道:“不妨,不妨!有了老孫與我這師弟,任他是什麼妖怪,不敢惹我。”
正說處,又見兒子拿將飯來,擺在桌上,道聲“請齋”。
三藏就合掌諷起齋經。
八戒早已吞了一碗。
長老的幾句經還未了,那呆子又吃夠三碗。
行者道:“這個饢糠!好到湯著餓鬼了!”
那老王倒也知趣,見他吃得快,道:“這個長老,想著實餓了,快添飯來。”
那呆子真個食腸大:看他不抬頭,一連就吃有十數碗。
三藏、行者俱各吃不上兩碗。
呆子不住,便還吃哩。
老王道:“倉卒無肴,不敢苦勸,請再進。”
三藏、行者俱道:“夠了。”
八戒道:“老兒滴答甚麼,誰和你發課,說甚麼五爻六爻;有飯隻管添將來就是。”
呆子一頓,把他一家子飯都吃得罄盡,還隻說才得半飽。
卻才收了家夥,在那門樓下,安排了竹床板鋪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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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曉,行者去背馬,八戒去整擔,老王又教媽媽整治些點心湯水管待,三眾方致謝告行。
老者道:“此去倘路間有甚不虞,是必還來茅舍。”
行者道:“老兒,莫說哈話。我們出家人,不走回頭路。”遂此策馬挑擔西行。
噫!這一去,果無好路朝西域,定有邪魔降大災。
三眾前來,不上半日,果逢一座高山。
說起來,十分險峻。
三藏馬到臨崖,斜挑寶觀看,果然那:
高的是山,峻的是嶺;陡的是崖,深的是壑;響的是泉,鮮的是花。
那山高不高,頂上接青霄;這澗深不深,底中見地府。
山前麵,有骨都都白雲,屹嶝嶝怪石;說不盡千丈萬丈挾魂崖。
崖後有,彎彎曲曲藏龍洞,洞中有叮叮當當滴水岩。
又見些丫丫叉叉帶角鹿,泥泥癡癡看人獐;盤盤曲曲紅鱗蟒,耍耍頑頑白麵猿。
至晚巴山尋穴虎,帶曉翻波出水龍,登的洞門呼喇喇響。
草裏飛禽,撲轤轤起;林中走獸,掬行。
猛然一陣狼蟲過,嚇得人心噔噔驚。
正是那當倒洞當當倒洞,洞當當倒洞當山;青岱染成千丈玉,碧紗籠罩萬堆煙。
那師父緩促銀驄,孫大聖停雲慢步,豬悟能磨擔徐行。
正看那山,忽聞得一陣旋風大作。
三藏在馬上心驚,道:“悟空,風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