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我也分不清到底是每個夜晚，做的噩夢，還是現實了。
不過，現在手上隱隱傳來的刺痛，應該是真的吧。
意識模糊後，落入了一個懷抱，真的好溫暖，最後我是被來學校看望自己的何叔叔從廁所救出來的，舅舅很快就趕到醫院，舅舅很愧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沉默寡言的舅舅流淚，我在想是不是做錯了。
舅舅噙著淚默默坐在手術我的傷口，啞聲問我多久了。我沒有回答。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舅舅會不會嫌棄我煩，會不會不要我，小時候，在一次摔倒之後，媽媽就很不耐煩地讓我忍著點。大概，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我不敢將傷口給別人看，我真的好害怕被別人嫌棄。
何叔叔應該是剛抽完煙，在門口待了很久，將身上味驅散了，才進病房，讓舅舅和他談一下。
我看著自己纏著紗布的兩條手臂，想著自己醜陋的手臂終於被覆蓋上，終於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防著被舅舅他們發現，心裏鬆下一口氣。」
「舅舅和何叔叔那天在病房外聊了很久很久，久到我沉沉睡。
何叔叔好像是個比柳辰樂爸爸還要厲害的人物，他居然能讓那個天天在學校氣焰囂張的柳辰樂連同他的父母跪下來，乞求原諒。
舅舅眼下烏青，像是下定決心和我說，何叔叔讓我轉學，暫時住在何叔叔在江邊的一套房子裏，他說自己很愧疚，以他的能力不能更好的保護我，這麼長時間都沒發現我受傷。他不是個稱職的家長。
可我又能以什麼立場去指責舅舅，他雖然沉默寡言，沒有把愛掛在嘴邊，但是體現在每一個舉動中，冰箱裏麵從來不會缺他喜歡吃的蘋果，香蕉。每次不上晚自習也會帶一份小吃給我。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他也會用外套裏抱著小吃，雙手凍瘡地將食物給我。
可我不想麻煩完了舅舅又來麻煩何叔叔，可何叔叔真的好溫柔啊，他沒有強求，而是和我講了個故事，一個警察進入黑道臥底的故事，還來問我想不想參加。
看著何叔叔期望的眼神，我拒絕不了。
但是我還是請求他們讓我去學校收拾一下東西。其實我是想最後珍重地向許夢清告別。」
一本空白頁的日記本從嶄新到泛黃，上麵的字跡從潦草而又青澀的鉛筆字逐漸演變成板板正正的時不時透墨的鋼筆字。
記錄著餘毅在東門小學的五年，那是他陰暗時光中為數不多的溫暖。
可是最後一天，他並沒有記錄，那是向女孩的告別，他不想結束，不想告別變成日記本的最後一頁。
也不想他的懦弱又一次記錄在日記本上，他還是沒有勇氣和女孩打身招呼，而是將他第一天遇到女孩時，晚上在閣樓裏畫的女孩。
昨天晚上又忍著手術帶來的酸痛一筆又一筆地上色。打算偷偷塞在女孩抽屜裏。
畫上的女孩眼神堅毅，敞開雙手保護著身後的男孩。他也就隻能在晦暗的角落裏用畫筆幻想著自己與女孩的相遇。
似是怕紙片飄飛，又怕女孩一眼看到，餘毅大膽了一次，將今天早上何叔叔塞給他的三個橘子還有來學校之前買的糖果全部壓在紙上。
他無法想象女孩看到會露出怎樣的表情，他也不敢想象，於是他滿懷心事慌忙逃回了何叔叔家。
餘毅回到家就後悔了，因為那個橘子實在是太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