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個學期就結束了,期末考試考完的那一天,A城下了一場皚皚白雪。
A城是個地地道道的南方城市,很少見到下雪天。
所以在考試最後一門化學時,當許夢清停下筆時,注意到了外麵的滿天飄落的雪花,短短一會兒,房簷上已經開始積攢白雪了。
她心下一顫,漫出了不祥的預感。她不喜歡雪天,因為在她的記憶裏,有關於下雪的一切都是不好的,如同凜冽的,刺骨的刺根根深種在她的回憶裏。
她記事以來,A城隻下了兩場雪。
第一場雪是在她7歲的時候,最愛她的爸爸在回家的路上,在濕滑的雪地裏,被衝出來一輛車重創倒地,渾渾噩噩在病床上躺了半個月,最後撒手人寰。
當時她才剛上一年級,對於別人來說是度過了一個美好的擁有雪天的寒假,而對於她來說那是個噩夢般的寒假,那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著書本上“死亡”的含義。
在寒冷的雪天裏,在寒假最後的半個月裏,她都是聞著醫院的消毒水味入睡的,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爸爸,眼睛好像永遠都是腫著的。
她也用著童真的眼神看著林叔叔和她的媽媽的親密。在爸爸去世的兩年後,平靜接受著林叔叔和媽媽的婚禮。
卻默默在當晚睡不著,看著幸福美好的童話故事,看著看著卻看哭了,一個人將頭埋在枕頭上,淚水淨漫了整個枕頭套。
但許夢清還是在外人麵前永遠樂觀開朗。隻有許夢清知道原因,在她爸爸臨終前在她耳邊祈禱著:“我的寶貝女兒啊,要永遠幸福啊。”
許夢清到底幸福不幸福,她不懂,但是她可以佯裝幸福的樣子。
而第二次下雪是在5年前,她弟弟出生的那一個冬天。
弟弟的出生仿佛意味著她在媽媽那裏唯一殘存的偏愛蕩然無存。
又一次聞著病房的消毒水味,看著病房內,其樂融融的眾人,許夢清發現她好像融不進去,她好像離幸福越來越遠了。
感覺就要憋不住哭出來的許夢清悄悄溜了出去,在醫院的療養的花園裏,此時白雪早已覆蓋一片,樹葉被壓的直不了身,一群小孩在打著雪仗。
許夢清沒有想逗留的意願,她隻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安安靜靜的大哭一場。
當她走進深處時,許夢清看到了一個十分消瘦的男孩,男孩背對著她坐在亭子上,左手打著點滴,右手卻在畫布上作畫。
許夢清驚豔之意溢於言表,男孩畫技十分精湛,寥寥幾筆就將白雪皚皚的美景渲染紙上,不知是不是沾染著點誰的個人情感,許夢清覺得那幅畫悲傷極了。
那個男孩雖然隻留下一個背影,帶來的破碎感卻比他精致的畫更讓人傷感。
雖然每次下雪都給她帶來不好的記憶,但她這次麵對著極少出現的美麗場景露出驚豔。
許夢清不禁看呆了眼神,一瞬間忘記了來的目的。
她就躲在柱子後麵,靜靜看著男孩完成著畫作,直到男孩的點滴打完,男孩才拖著孱瘦的身體離開亭子,許夢清都沒緩過神來。
許夢清想就是那個時候她對雪色有了改觀吧,少了幾分憎恨,多了幾分悲涼。也是在那個時候才對後來在抽屜裏出現的那幅畫有了不一樣的情緒。
以至於,後來的每一次被媽媽漠不關心的態度傷到心的她都會想起那個孤僻冷傲的男孩,心裏就莫名多了幾分鼓舞。
那天她還遇到了個奇怪的老爺爺,她在回病房的路上扶了一個快滑倒的爺爺,爺爺準備獎勵她,掏遍全身,都沒找到糖果,便把手上的一本沒寫過的本子送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