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11點鍾左右，東方和我將車開到了服務區。這是中國北方的一個小服務區，我都沒有聽過這個地名。
雨仍在下著，不過已不像路途當中遇到的瓢潑大雨，而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在車燈的映照下，細密而溫柔。
東方將車停在了靠近超市入口的地方，這裏已經停著七八輛轎車，大多掛的是外地牌照，有豫、鄂、浙等。大概是像我倆一樣，準備在此過夜的。
拿好洗漱用品，我們下了車。車外十分涼爽，一點都不像杭州的夏天，即使下雨，也給人難受的濕熱感，如同穿了一件雨衣，熱氣無法散出，渾身黏糊糊的。
服務區的超市已熄燈關門，隻有開水間和廁所的燈亮著。有一個瘦削的男人正伏在廊下的桌子上吃著一桶方便麵。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方便麵的香氣，不禁令人食欲大動。
“紅燒牛肉麵”，東方做出了精準的判斷，笑著對我說：“我都想來一桶了!”“這個小要求完全可以滿足！”我立刻慷慨地答應了!
“是不是出去旅遊的人都有一種方便麵情結？”我轉頭問他。“還記得以前我們幾家去山東日照旅遊嗎？那幾個小家夥放著新鮮的海鮮不吃，非要每人來一桶方便麵！”東方也笑了，眼裏漾著回憶的光。
一桌是10個大人，吃著海鮮，喝著生啤，聊得不亦樂乎：另一張桌上幾個小男生眼巴巴地盯著剛泡的方便麵，聞著香味，咽著口水。
而現在當初那幾個上二、三年級的小不點，如今都已上大二、大三了。轉瞬間，十幾年就已經過去了，快得讓人來不及感慨!
上過廁所，簡單地洗漱之後，我走到室外，雨絲仍在飄著。這時又開來一輛白色的奧迪，從車上下來一對年輕的夫婦和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大概10來歲，嘰嘰喳喳地同母親說著什麼，立刻使這個安靜的服務區增添了一絲活潑生動的氣息。我停住，看她，這讓我想起兒子小時候，似乎也是這麼愛“聒噪”！
東方站在超市入口的走廊下抽著煙，陰暗處，煙頭的紅光時明時暗。看不真切他的臉，隻是那凸起的啤酒肚依然很明顯。
我曾經多次取笑過他的大肚子，那個肚子巨大且結實，按壓下去，似乎都無法產生多大的形變。
我都記不清楚這個大肚子是怎樣在我的眼皮底下一天一天地長起來的，隻是感覺我發現時，注意時，它就已經長在那裏，且如此巨大了。長得天經地義，長得理直氣壯。
剛認識東方時，他一米七八的個頭，卻隻有一百三十幾斤，瘦得像個竹竿。有時候他頭發長一點，更顯得他臉小，下巴尖了。
而現在他的臉和肚子一樣，長了不少肉，顯得臉大了不少。當然，皮膚也鬆弛了，也顯得老了不少。那個曾經在球場上前突後奔的年輕人，如今隻能友情出場擔任守門員的角色了!“我還是曾經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地改變”，隻是出現在歌詞裏的自我安慰罷了。
而流失的，何止他一個人的青春呢？我亦然！皮膚鬆弛了，臉上，甚至脖子上都開始長斑了，鬢角和頭頂的部分白發長勢旺盛，在黑發中更顯得顯眼招搖。
有人說相攜到老是一種幸福。“相攜”確實是一種幸福；但“到老”，絕對是一種迫不得已地接受。畢竟有誰會心甘情願地老去呢？但逝者如斯，容不得我等拒絕，好在目前尚有人相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