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 ”宋蘭問我。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藍白條紋病號服,這衣服得換掉。
否則過不了兩天,我就會被瘋人院的車拉回去。
宋蘭不可思議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先是大笑幾聲,然後又放聲大哭。
哭完後,宋蘭才問我,到底怎麼拿到大門鑰匙的。
那把鑰匙,是她做夢都想拿的。
鑰匙是我跟趙醫生之間的秘密,我閉嘴不答。
我推著電動車,往燈火最亮處走去。
市裏,有爸媽留給我的房子,那是嫁給趙東前我的住處。
我要先去那裏。
這是一棟老房子,獨門獨院,曾多次出現在我的夢裏。
我翻進去後,在門框邊摳起來。
那裏有個洞,以前出門我會把鑰匙塞進去。
摳了半天,真的被我摳出一把鑰匙。
門擰開了,黑暗中刮起一陣風吹過來,灰塵撲麵,滿是黴味。
我沒有開燈。
憑著印象,我上了樓,推開主臥大門。
一張大床還像夢裏一樣,放在中間。
那裏,媽媽曾睡在上麵,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也是在那張床邊,趙東曾握緊媽媽的手,承諾照顧我一輩子。
宋蘭緊緊跟在我身後,為我還有一處容身之地感到高興。
“不,我不會住在這,趙東會找到我。我是來收拾東西的。”
我對宋蘭說道。
當年趙東把我送進瘋人院,我毫無準備。
如今,我回來了,怎麼能不捋捋清楚?
地麵上的灰塵踩上去有沙沙的觸感,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我來到自己的臥室,先找到幾件舊衣服,換下了病號服。
最後來到書房,撬開書房東南牆角的地板,一疊文件平整地壓在下麵。
收拾好一切,我跟宋蘭下樓準備離開。
在樓下客廳裏,要離開時,我一回頭,看到了櫃子上倒下的爸爸媽媽的照片。
我扶起照片,擦幹淨,擺好。
然後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四個頭。
宋蘭愣愣地站在門口看。
出了門,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家小超市,借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了,那個無數次出現在我夢裏的聲音響起來了。
“誰啊?”
“趙東,是我,沈容。”
我的聲音輕柔無比,生怕這半夜驚醒了他的美夢。
那邊久久沒有聲音。
“誰呀?”
一個慵懶的女聲響起,顯然不快這擾了她清夢的電話。
我掛了電話,宋蘭一臉不理解。
瘋人院裏病人跑了是大事。
明天,瘋人院就會把這事通知給我跟宋蘭的監護人。
與其讓趙東明天知道,不如我現在半夜主動告知他。
憑什麼,他能夜半安睡,還有新人在懷?
打完電話,我問宋蘭:“你要去哪? ”
宋蘭搖頭:“我跟你不一樣。你上無父母,下無兒女,所以你可以不顧一切。我父母健在,還有一個兒子。我得仔細謀劃才好。”
宋蘭說得對。
我騎著電動車狂奔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瘋了。
瘋人院關了我近三年,我始終保持克製清醒。
如今出來了,聽到趙東身邊那個慵懶的女人聲音時,我承認,心中有股浪在翻滾。
它卷起我,讓我難以呼吸,我要瘋了。
潑墨般的夜給了我瘋狂的勇氣。
我到了那處熟悉的小區,熟悉的樓下,那裏曾有我熟悉的溫暖和家。
我蹲在樓下某處,仰頭看著那扇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