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至,彎月行至西天,南菱城的西北角裏,一座府宅空蕩蕩的,門口的牌匾搖搖欲墜,牌匾上金色的“李府”二字蒙上厚重的灰塵,不複往日的光鮮與繁華。
月光灑在院子裏,照在一個又一個黑色的身影上,黑靴揚起的塵埃,是月光中的薄霧輕煙,朦朧妖冶。
若不是幾道黑影的闖入,今夜,又是一場無人在意的夢。
“這味道······是魔族。”秦青月麵色凝重,俯身在李府的屋頂,張望著下方攢動的人影。
“還好沒有走正門進。”陸曉星十分認可他們五人這不走尋常路的方法。
“他們好像在找什麼東西,去看看。”林無秋作勢就要起身,結果被葉輕寒壓住,“等等。”
隻見院中一片慌亂,腳步聲陣陣,靴子踏在院中枯葉上,似雨聲,似碎骨聲,打鬥聲傳來,遠遠有人叫道,“他在這!”
無人循著聲源望去,錯落的李府宅院中跑出來一個黑衣人,似遊魚一樣在院中穿行,將後麵跟著的好幾個魔族甩遠。
院中的魔族聞言向黑衣人逼去,攔住黑衣人的前路,與後邊緊跟不舍的魔族配合,將那黑衣人團團圍住。
那黑衣人退無可退,一陣躊躇。
陸曉星定睛瞧著那黑衣人,隻覺得身形眼熟,下一刻,那黑衣人祭出靈火訣,將靠近他的幾個魔族灼傷。
靈火訣四射,硬生生給黑衣人開出一條道來,黑衣人突破魔族的包圍,禦氣騰空欲翻出李府。
黑衣人飛身躍起,足尖剛踏上牆頭,倏然,身形在空中一頓,他猛地睜大眼睛,低頭一看,一條黑色的鐵鏈纏上了他的腰。
那鐵鏈猛地一收力,將他狠狠摔到院內的梨花樹上。
梨花樹樹影搖曳,樹葉簌簌作響,落了些葉片在樹下的黑衣人身上,梨花樹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陰影罩在他身上,仿佛要將他遮蔽,拉入數年前梨花樹下的庇護中,又仿佛要將他掩蓋,帶入幾月前李家血紅的墳塋中。
黑衣人嘔出一口血,眼前一片模糊,那雙眸子裏映著一抹彎月,有倔強,有不舍,有絕望,有悔恨,轉而被眼中溢出水波淹沒。
為首的魔族走近他,鐵鏈在地上擦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穿透了夜色,格外駭人,寬大的手掌握上黑衣人的脖頸,此刻的他仿佛砧板上的魚,隻要輕輕一下,他的脖子就會徹底斷裂,結束一個家族荒唐的曆史。
那為首的魔族麵目猙獰,扼上他脖頸的手稍稍用了一點力,猩紅的眸子死死盯著他,“說,混天爐在哪?”
“我······不知道。”黑衣人漸漸喘不過氣,麵色漲紅,眼睛痛苦地眯起來,再也盛不住眼淚,在眼角劃出淚痕來,他幹脆直接閉上眼睛,等待既定命運的到來。
為首的魔族眸中寒光一閃,收攏他的手指,正要掐斷黑衣人的脖頸時,卻被一道淩厲的劍光斬得連連退步,那劍尖直搗黃龍,捅穿了那個魔族的心髒。
黑衣人脖子上的壓迫兀的散去,大口的空氣即刻灌入他的肺中,天神的垂青讓他活了下來,劫後餘生的快感讓他渾身發抖,生理鹽水溢出眼眶,他止不住地伏地幹嘔。剛剛那一刻,他是真的怕了,怕見不到唯一的親人,怕不能報仇,怕短短幾十載活成一介廢人。
他垂眸,看著跟魔族纏鬥在一起的幾人,吞了顆丹藥,一咬牙爬起身來,禦火傷魔,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輔助他們消滅魔族。
好在這些魔族的實力並不強,數量也並不多,他們對付起來遊刃有餘,手起刀落,一個接一個魔族倒下。
他在魔族即將消滅殆盡之際收手,轉身就走。
正在與最後一個魔族纏鬥的秦青月一把將玄劍送入他的心髒中,瞥見離開的黑衣人,“李遲衣!”
那黑衣人身形一頓,旋即飛出李宅,他這小小的舉動被秦青月看在眼中,她麵具下的唇角一勾,一把抽出魔族心髒裏的劍,黑血四濺。
“他就是昨晚去救李姑娘的黑衣人嗎?”陸曉星回憶著李遲衣的身影和招式,問道。
“何止,他還是三個月前在金縷閣賣你混天爐的修士呢。”秦青月輕聲吐出一句話,炸了李遲衣兩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