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恕在下多言,我們這幾個知道你們瓊海軍的人都高傲得緊,也知道你們有這份底氣——可帳篷裏那些人不知道啊。剛才若是衝突起來,縱使你們火器強悍,這眼前虧也是吃定了的!俗話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既是不願受大明節製,又何必應招而來。”
趙翼這人一向直言快語,大家接觸多了也都熟悉,龐雨隻好朝他笑笑。他的想法其實也跟趙翼差不多——雖說一定要堅持軍隊的獨立性,但這麼直截了當的去刺激那些大明官員,卻絕非他的本意。隻是老解這家夥還真是個急性子,平時耐性好時還能有一說一,可隻要一過界限就很容易陷入狂暴化——什麼揍王璞的耳刮子,拔槍威脅土著……等等不一而足。有時候想想讓他主持穿越眾進軍大陸的計劃,負責與大明朝的官僚體係打交道,實在不是什麼最佳選擇。
但是話說回來,軍事組幾大頭目中壓根兒沒幾個脾氣好的——唐健身負重任不好遠離;王海陽的性子隻比老解更烈,連大明朝白送的舉人名銜都不肯接受;北緯的情緒一向含而不露,但也決不是什麼肯吃虧的主兒,對此馬尼拉那邊的西洋人想必印象最是深刻……算來算去,還就隻有老解最合適。
不過這次解席的強硬似乎並非由於情緒失控——至少有一部分不是,在聽到趙翼的批評之後,解席立刻搖搖頭表示不認可:
“老趙,我說句話你也別介意——難道你沒發現你們大明朝的官兒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麼?”
“啊?”
“對於同僚,部下,友軍,或者是那些還對你們抱有善意的人,這幫鳥官僚可以有一千種辦法去欺騙,陷害,打擊他們。而一旦到了索性撕破臉,大家要麵對麵上戰場真正搏殺的地步,他們立刻就變得軟弱無能了——看來作大明的盟友可要比作大明的敵人更加困難!”
“這個……解軍門未免言過其實了吧……”
趙翼很不服氣,似乎想要找些理由出來反駁,但解席隻嘿嘿一笑,回頭看看那中軍帳口,趙鳳翔登時無言,隻歎了一口氣——幾人剛才在營帳中的遭遇其實已經證明了解席的觀點。龐雨先前小心翼翼,努力不想過份刺激對方時,那位高監軍開口反賊閉口叛逆,氣焰囂張得很。等到老解上去索性將反賊名目認下,並施加以威脅時,高太監反而縮了回去,連話茬子都不敢接。
“縱使在言辭上占了上風,終究無益。其實諸位先生不欲受製於人的想法,完全可以由我等跑一趟,向行營諸將說明白就是,又何必親自前來鬧這一場,白白與那等小人結怨。日後在朝中必然多事。”
旁邊一直默默沒開口的周晟也忽然說了一句,老解則哈哈一笑:
“多謝了,不過這種話還是由我們親自出麵,堂堂正正站在對方麵前說為好。”
幾人邊談邊走,很快與北緯所率護兵會合,大家迅速返回己方營地。大夥兒自是詢問起在軍帳中發生的事情,龐雨大致把情況介紹了一番,胡凱那二愣子聽後摸了摸腦袋,也很不以為然道:
“這麼說你們鬧騰那麼半天,隻是為了不向那太監下跪?”
“笨蛋!沒那麼簡單的。”
沒等解龐二人說話,卻是北緯先開口道:
“下跪隻是第一步,若是不頂回去,接下來就會有更多的要求——借兵?火力援助?分點功勞……軟一軟被會人當柿子捏了。”
“大明王朝概念中的招安,和我們計劃中的協作本就是兩碼事。這個蓋子遲早要揭開的,今天第一次碰麵就說明白倒也不是壞事。隻是聽那位朱巡撫的口氣,搞不好會去找錢歉益的麻煩……”
敖薩揚沉吟道,有點擔心他們在朝中的同盟受損,不過這種擔心很快就被跟老錢麵對麵較量過的龐雨驅散:
“放心罷,這姓朱的嘴上功夫雖然厲害,我看比那位錢老帥哥還差了一大截子,他要真敢掀起彈劾大戰,我估計老錢連一根汗毛都傷不到,沒準兒還很高興有了個蹂躪目標。”
“這樣最好,那咱們下一步怎麼辦……坐山觀虎鬥嗎?”
“沒錯,就是坐山觀虎鬥!”
——既然討伐叛逆的正主兒已至,瓊海軍又被剝奪了繼續參戰的權利。那他們正可以好好修養幾天,順便……看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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