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製定的很明確,也確實減輕了老百姓的負擔,新規則發布以後必然是得到了萬眾支持,引來一片歡呼感謝了?
——做夢呢。這些規則在剛剛宣布的時候,卻是在瓊州地區引起過一陣軒然大波——不是支持,而是反對。幾乎所有人都眾口一詞,說短毛橫征暴斂,大肆提高了朝廷賦稅!什麼“三七五減租”,明明是加賦!
為啥這麼說——如果僅僅從公開的數字比例上看,瓊海軍收取的賦稅:百分之十二點五,八分之一的比例,確實比大明本土要高了不少——明朝的財稅製度到後期基本就是一團亂麻,哪怕後世最翔實的學術性論文也沒法子總結出一個比較清晰的結論。
然而在名義上,大明朝廷收取的賦稅,卻一直是嚴格按照“祖製”,也就是朱元璋時代留下的規矩來收:隻有十稅一甚至更低。後來還經過多次減免,很多地方甚至多少年都沒交過稅了。
當然實際上,這種低稅率也僅僅隻有個名義上,後麵很快增加了各種各樣的名目:什麼提編,加派,三餉……以及地方上的黃榜白榜,淋尖踢斛,銀兩火耗之類,層出不窮。
瓊海軍的新規矩把這些全都免除了,但那些地主大戶愣是能裝著看不見,硬是說短毛加稅了!而且還是一大幫子人一起喊,一時間倒也聲勢浩大。
如果是在江南地區,這麼鬧一下子,沒準兒真能搞個民變出來,到時候縱使鎮壓下去,沒準也會有文人寫個什麼“六人墓碑記”之類的文章紀念一下。日後被納入到中學課本,被無數學生在考前辛苦背誦雲雲……
——可惜這些地主弄錯了兩點:其一這裏不是江南,沒那麼多讀書人,“士林清議”在這裏沒什麼市場。海南島上最近幾年確實富起來了,但富起來的大都是商人階層,而且多半都是跟短毛搭上關係才發財的,他們肯定不會跟短毛作對。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們所要對抗的政權乃是由一群現代人所組建,而不是顢頇愚蠢,連基本執政能力都在逐漸衰退的大明王朝。
作為瓊州府的實際掌控者,趙立德自是深知掌控輿論陣地的重要性。事實上在宣布新規的同時,他就製訂了一係列的跟進宣傳計劃。報紙,戲班子,茶館說書的……以及龐雨等人在山東試用良好的“五毛黨”,甚至連前往鄉下買雜貨的小貨郎都被他找來做宣傳了。
那些大戶喊得再響,終究頂不過有正規行動模式和專門宣傳資金的政府部門。如果是普通外來戶,沒什麼根底的,那些地主自然有各種辦法,可以讓那些宣傳人員待不下去,或者是幹脆“失蹤”。明的暗的,軟的硬的……多少年來都是這麼玩的。
但是在如今的海南島上,他們可真沒這膽子——“槍杆子裏出政權”這句話,短毛可從來都是公開宣傳的,對於那些膽敢公然用暴力手段與他們作對的勢力,短毛從來不憚於以武力鎮壓。隻是他們做的很聰明,每次在對付誰之前肯定會找到充足的理由,占據十足的大義,將其與同一階層的其他人員分割開來,不會引起類似於“兔死狐悲”的共鳴,總之就是把打擊麵盡量縮到最小,然後才動手。
更不用說短毛在海南島上可是擁有合法官府的身份,加上領先了幾百年的宣傳和行動手段,以及最重要的一點:他們確實是握有“正義”的一方——即使按照這個時代的道德標準,降低農民負擔也是屬於非常大的德政。那些想要阻止這種事情的地主大戶,先天性就處在了社會輿論的對立麵。
在最初幾家膽敢以身試法的大戶落得個家破人亡下場後,海南島上就沒什麼人再敢跟短毛玩陰的了。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那些大戶又采取了“消極抵抗”的方式:咱們不跟你搞對抗了,但有什麼要求咱也不配合,關起門來自己過日子,就當你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