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現如今我們已到達漓洲,很快就到浣州了,不知聖上做何打算?”上官葉說的很慢,音色拖得有點長,謹慎的口吻,每個字都似乎在試探些什麼。
大王此次執意要親臨浣州,解決水災一事,從一開始他便感到不對勁,卻不好多問什麼。西陵近幾年來國力日漸強大,雖也有出現過地震、旱災等天災人禍,卻也未曾見大王如此次浣州之事一般親自下到災區。
世人皆道亂世梟雄勇,如今盛世安寧,大王此番盡心,親力親為,憂國憂民,卻正因如此,他才覺得奇怪。
李煜顯然聽出了上官葉的言外之意。輕輕把玩著手裏的紫玉戒指,那雙狹長鳳眼,薄唇含笑,透出陣陣寒意,掃過一眼桌上的青釉茶杯緩緩道:“你既知我所求為何,還問此話。”
“果真如上官所想?”,上官葉此時已略顯震驚。
這讓原本就安靜的臥室瞬間變得陰沉起來。二人跟打啞謎一樣,一旁的月風月影靜靜站著,默默聽著,卻是一頭霧水,但還是知趣的往一旁退去。
“此行果真是為了永陽侯君而來?”話音剛落,李煜那雙墨黑的瞳孔頃刻間失去了微光。
屋內迅速籠罩上了一層濃鬱的陰霾。上官葉默默低了低頭,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讓人有些窒息。
良久,言語中夾雜著凝重的上官葉直言不諱:“臣知聖上仁德,體恤民情,願以身試險。但聖上乃統禦國家之君,身份尊貴,不容閃失。臣可無名,無德,無頌,願為聖上披荊斬棘,但聖上乃吾主,不可沾風雪啊!
臣不得不鬥膽勸聖上一句…話到此處,他如鯁在喉,稍作停頓後,理了理嗓子:“永陽侯之死,已查明是自盡,當時仵作也對侯爺玉體進行了查驗,二驗,三檢。那時上官雖未曾伴君左右,此事朝中皆知,乃眾目睽睽之下,聖上親自監督,得以完成查驗。自盡…永陽候自盡一事早已無懸念…
這些年,聖上仍執著於往事,但凡聽到關於永陽候生前的所有行蹤,便急不可耐,此次更是連自身安危也不顧,倘若永陽候生前出現在更危險的地方,聖上也要去嗎?”
“聖上乃一國之君,西陵之主,老西陵王,西陵王妃自然是希望聖上哪怕一個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因舊事而活,因舊人而存,北疆的大雪,早就在那年吹散了永陽候君彌散的痕跡,大王又何苦執迷不悟呢?”
空氣隻剩一片死寂,上官葉語速緩慢而有分寸,伴隨著內心的糾結,額間的汗珠滑落,他終於將壓抑許久的話毫不避諱的說了出來。
然而坐在對麵那人依舊目光如炬,黑色的瞳孔如同一汪幽靜的深潭,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卻感到一股冷酷的森嚴。
而正是如此這般冷靜才讓人感覺到他渾身而至的悲痛氣息。上官葉不知死活,仍選擇繼續觸碰龍鱗:“更令臣意外的是,側夫人柔弱不能自理,雖是大王的側妃,但還是北疆的長公主,如此身份尊貴,大王將其一同帶出來,倘若真出了什麼事,如何跟北疆交待,此前大王借機將其囚禁,此事北疆暫且不知,但如今身臨險境,大王還讓其隨行,難不成是想置北疆與西陵盟約不顧嗎?”這些話,句句都踩在雷點上,估計也就隻有上官葉才有這個膽子敢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