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是一向反對我做媒的,他說你楞把一對互不相識的青年男女往一塊拉,那不是顯得很卑微很猥瑣嗎?姻緣姻緣那是一種緣分,燕燕又不缺胳膊少腿,要你瞎操什麼心?
我很快給了他有力一擊:“你是不是怕她嫁出去了就再也見不著她了?”
燕燕常到我們家來噌飯吃,她管王林叫“我哥”。聽我這樣一說,“哥”就不敢吭聲了,由著妹妹們轟轟烈烈鬧革命去。
我對這次做媒充滿信心,騎上自行車橫衝直撞直奔燕燕家去了。第一道關先得攻下燕燕媽媽,一個精明得要命的老太太。我把節的重點放在遠渡重洋追求知識捧回博士學位這一細節上,老太太立刻就喜歡上了。老太太說好倒是好,可他怎麼漂洋過海地兜了一大圈,到了連個媳婦也沒抓著?“別是有病吧?”
燕燕一聽是個帥小夥,人又有學問,當仁不讓要去會一會他。燕燕喜歡留美的男孩,卻對留過日的男同胞皺眉頭。我說“種族”偏見也沒你這樣的,燕燕卻胸有成竹地說:“事成之後請你去嘬,到時再叫上‘王林我哥’。”
可是臨到相親那天,燕燕卻又忽然變得謙虛起來,扭扭捏捏猶猶豫豫,好像不謙虛不足以證明她是個嫁得出去的好姑娘似的。磨磨蹭蹭總算開始化牧了,我紿她提著化牧盒,舉著鏡子,對“頭兒”都沒這樣巴結過。“不要自己嫁掉了,就總惦著把別人也鼓搗出去。”燕燕第八次化牧的時候這樣對我說。我連忙點頭說:“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汽車喇嘰在樓下響起的時候,燕燕的眼皮都快畫爛了,又說我的某雙皮鞋正好配她褲子的顏色,害得我翻箱倒櫃的,把家都快毀了。王林一把攔住我問:“到底是誰相親呀?”我來不及回答,就聽見那邊燕燕又尖叫起來:“耳環!還有耳環!”
我連忙把我那副人見人愛的寶貝耳環從抽屜深處拖出來,又抽空對王林說了句:“你放心不是我戴。”王林說:“就是的,你別打扮得跟新娘子似的,回頭再讓人看走眼了。”
聽他這樣一說,我倒用力把披肩長又刷了兩把,正猶豫著要不要再配上朵蝴蝶形的頭花,男介紹人已經氣急敗壞地竄上樓來了。
這時候我正把我那副“人見人愛”的耳環非常努力地戳進燕燕的耳朵眼裏去。我看到鏡子裏的燕燕痛得眉眼錯位,可她還是挺堅強,沒有叫出聲來。男介紹人好像搶親似的就把我們兩個塞進汽車裏去了。
“某男”果然濃眉大眼儀表堂堂是個人物,我們的燕燕也不遜色,戴著我那副賊亮的大耳環,別提多精神。
會談結束時,我瞅準機會悄悄去問“某男”,“耳環不錯。”滴水不漏的“某男”隻是這樣說。是接頭暗語還是職業行話?不得而知。燕燕對那男的印象倒不錯,直說知識淵博,又不戴眼鏡。
本以為大功基本上已經告成了,正坐在家裏翹著二郎腿聽音樂,電話來了。男方的介紹人呑呑吐吐地說:“那事算了吧。”什麼算啦?我們美麗又大方的燕燕小姐難道還配不上他一個“老大男”嗎?我在電話裏把男介紹人數落得每一個毛孔裏都是血,最後聽到電話那頭悻悻地問:“趙小姐罵完了嗎?”
不完也得完,怎麼辦?掛電話。然後硬著頭皮給燕燕打電話,打不通,又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都想哭。女孩子臉皮子薄得就像一張紙,小公主似的燕燕什麼時候聽到過半個“不”字呢?
燕燕倒很鎮定,隻說算了就算了,沒什麼了不起的,我還看不上他呢。可後來她竟有很長一段日子不理我,也不上我這兒來蹭飯吃了。想想我倆上大學的時候好得連上廁所都要手拉手一塊去,現在卻為一個“某男”而失和。好心做媒,反倒傷了朋友的麵子和感,你說我這是何苦來的?
第六節鹿兒和她的“分房合作社”
鹿兒28歲了,可一直還在瞻前顧後弄不清自己該嫁給誰才好。大概是好男人全都齊心合力跑進書裏去了吧?鹿兒坐在葡萄架下讀書的時候常為那些多而又善良的男主人公落淚,而自己,永遠扮演著那美麗溫柔的女主角。[本章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