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嚴寒的初印象(1 / 2)

陰冷的早春寒夜裏,沒有一絲星光,

在燈光的指引下,船在簡易的碼頭邊靠了岸。佝僂的老頭架起木板,先於我登上陸地。他湊到掌燈人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語,大概是在交待我接下去的行程。

借著這個空擋,我環視這個陌生的地域。用鬆木搭成的不到十尺長的碼頭上沒有停泊其他船隻。我認為它根本就是為我們這一班船專門修建的。碼頭被修建在一片黑影綽綽的樹林邊緣。樹林的深處看不到燈火。我也不知道自己將會被帶到哪裏,不由地為未知的前途擔憂起來。

就在我恍然失神之時,掌燈人讓我跟他走,佝僂的老頭和另一位船夫都沒有跟來。

我跟在掌燈人的身後,踏著還未消散的積雪走進漆黑的樹林裏。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手中的那一點燈光便成了世界中的唯一光源。微弱的燈火在風中搖曳著,我唯恐它會熄滅掉。

也許是錯覺,也許是光怪陸離的小說讀得太多,我感覺四周枝杈橫生的禿樹都像妖怪一樣撲過來,頓時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毛骨悚然。在恐懼心裏的作用下,我畏縮地低下頭,緊盯著慘白積雪上掌燈人的腳後跟往前走。

“我們是要走到勞渥德學院去嗎?”

掌燈人的步子很大,我隻能小跑著跟上。這對於一個孱弱的法師來說實在有些勉強。為了讓他有所察覺,我出聲問道。

“坐馬車去,我是達克尼斯唯一的郵政車夫。”

他的聲音厚重低沉,但聽得出一點點自豪感。

“唯一的,那真是太棒了。我叫肖申克,是新到勞渥德學院任教的曆史老師。”見他願意搭話,我便想提前多了解些勞渥德學院的情況。“聽說勞渥德學院是專門培養淑女的女子寄宿學院,教學與住宿條件應該很好吧?”

“好?哼,在達克尼斯隻有一種顏色。”

他說了句聽不大懂的話,更加快了腳下的步步伐,看樣子是不想和我多說下去。苦的是我還必須跑得更快一些。

謝天謝地,就在我差不多快要累趴下時,我們終於走出了樹林。

樹林外泥濘的小路上停著架馬車,不是在聖弗洛伊丁常見的那種有著舒適車廂的馬車,我覺得它甚至比布裏克特城裏拖煤的馬車還要簡陋。拉車的兩匹黑馬也瘦得可憐,就像送我過海的那個佝僂老頭一樣,輕輕一捅或許就會像紙一樣破掉。

車夫扶著我坐到沒有圍欄的車板上,他自己爬上車轅,揮動馬鞭把車趕了起來。

道路本是泥濘不堪,後來又被凍得硬邦邦的,車身顛簸得非常厲害。我隻能雙手緊扣著車板的邊緣才能保證自己不被拋下去。

寒風呼嘯,把道路兩邊的樹吹倒向一個方向。我的帽子也掀開,頭發淩亂地飄舞著,我感覺臉上的一層皮都被刮了去。

剛才一直在跑,並不覺得冷。這一坐下來,寒氣就從尾椎骨順著脊柱往上浸透,冷得我的牙齒直打戰。我收回一隻手抱在胸前,這更多是出於心理上的慰藉。

可糟糕的天氣偏偏又飄起了雪。隨著身上的長袍漸漸變白,我感覺到意識在漸漸遠去。如不是後來車夫找了個避風的山洞升起一團火,我想我多半會凍死在到達達克尼斯的第一個夜裏。

雪停之後,我們繼續駕車趕路。這一走就是整整一天的時間,甚至沒有停下來吃點東西。

結凍的土地盡頭,荒涼的山丘隆起又落下,被吹得樹冠朝天的禿樹一顆顆在眼前倒退過去,景物單調地變換著,卻極為統一的保持著灰白色。就連天明時的天空也是,找不到一抹鮮豔的色彩。

我饑腸轆轆,蜷縮著身體,連搓手取暖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們也曾穿過了一個城鎮和幾個小村莊。城鎮的房屋全都非常低矮,村莊更原始得像是回到了三千年前。人們生活得非常苦也非常冷漠,就像達克尼斯的天氣一樣。

頂著寒風走了一天,這一天真是生平未有的蕭索和漫長。黃昏十分,馬車駛入荒山腳下的一片用木頭圍牆圍起來的私人領地。領地的範圍很大,囊括了一片灰色的樹林和半截荒涼的山頭。

隱秘在灰色樹林後的老房子是我在達克尼斯見過的最龐大的建築,黑沉沉像一隻巨獸臥在那裏,占據了很大一片地方,算上閣樓的話一共有三層,層與層之間的空間非常高。

馬車駛上卵石鋪成的小路,停在老房子的門口。一位女傭趕緊把屋外穿著單薄的素白衣裙,係著粗布圍裙的姑娘們趕到房子裏去。老屋子的大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沉重地合攏在一起。

我看見厚重木門上刻有四葉草的圖案。我想這就是我即將開始新生活的勞渥德學院了。可我卻再次被陌生地拒之門外。

久坐之後渾身上下都已經凍僵,我幾乎是被車夫抱下馬車的。他卸下我的旅行箱,又把我的法杖遞給我。我拉著他的手,塞給他一枚金幣,因為我覺得這個冰冷的世界裏他對我真的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