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憶裏,隻有一個男人,撐過同樣一把傘,眼前怎麼會突然冒出這把傘來呢?小顧同誌又怎會出現在這裏?前幾日的信中,不是說最近要演習,他非常忙的,想是自己的錯覺,阿秀閉上眼,想著再睜開時,一切如舊,卻不想,手腕被滾燙的溫度掌握,下一刻,她就被轉過了身子,睜著黑亮的眼眸,木呆呆的望著眼前高大矯健的男人,還是那身平整到沒有一絲褶皺的軍裝,清俊的相貌,鼻間躍入的,是獨屬於男人身上清爽冷冽的味道,摻雜著一絲絲雨水的滋潤和泥土的清香氣息,總是讓人心生愉悅的,阿秀意識到這一切不是自己的錯覺時,她後退一步,低下頭去,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
那人卻是上前一步,從來都是溫和低緩的語氣此刻變成了惱怒和幾分讓人不易察覺的心疼緊張,顧一野稍稍傾下高大的身子,鳳眼緊盯著阿秀臉上的巴掌印,沉聲問“誰打的?”
雨勢不小,路上一個鄉親都沒有,阿秀穩了穩心神,抬起頭來,衝顧一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意道“無關緊要的人罷了,我也沒有吃虧的,她們傷的比我重,騙你是小狗”
她眼神明亮,滿是赤誠,顧一野卻是不信,但他亦是知道阿秀的性子,她有心不說,自己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隻低聲說“你這樣進去,怎麼向張媽媽和飛兒解釋?這臉上還帶著血絲,不處理該要留疤了”
女孩子,總是愛美的。
阿秀卻反問“小顧同誌怎麼會來?信上不是說,要忙著演習麼?現在過了農忙時節,家家戶戶都閑了下來,這裏用不上你分心照顧的”
部隊裏那麼忙,一年的假期都是有數的,不然,當年也不至於和張飛三年裏才見了三麵,眼前比她還年小三歲的小顧同誌,正是在部隊裏幹事業的最好年紀,總是為了她們母子三人耽誤時間和工作,她心裏已愧疚至極,現在,又累他名聲受損,他是這般堂堂正正清白端方的男子,思及此,阿秀不自覺握緊身側的雙手。
顧一野打量阿秀的眉眼“信上說的不假,想來看望你們母子三人的心,也是迫切的,我書包裏有藥,找個地方把臉上的傷處理下,再回家不遲”
阿秀聽到男人的話還不等回應,就聽他繼續道“就去田間地裏那間小房子裏,臉上的淤青總要消些才好跟張媽媽解釋,我的藥,藥效很好的”
這話,阿秀倒是認同的很!
顧一野說話間,拎過了阿秀肩上的竹簍,沉甸甸的衣服浸滿了雨水,現在是秋天,粵東四季不分明,可也有冬日的,那時溪水寒涼刺骨,女人家身子最是怕寒,特別是連月子都沒有做過的阿秀。
“你還有東西,我自己來就好”阿秀看了眼顧一野背著的鼓鼓囊囊的背包,她很是無奈,知道小顧同誌又是破費了,明明婉拒了很多次,他總是笑著點點頭,然後依然我行我素。
想要伸手搶過自己的竹簍,被男人側身避開,顧一野把手中的傘遞給阿秀,溫言道“你打傘就好”
阿秀隻好乖乖的接過男人手中的傘,小顧同誌個子高,肩寬腿長足有185,自己身量不矮,想要舉著傘高過他的頭頂,手臂也要高高揚起。
二人並肩而行,慢慢朝著田地間的那間小木屋走去,阿秀眼神遊弋,她是真的怕人看見,再傳出些難聽的話來,編排小顧同誌。
萬幸,鄉間小路空無一人……
腳下的路濕滑泥濘,男人的軍靴和褲子都濕了大半,她盡量把雨傘傾斜到男人身上,左不過她的衣服都淋濕了,也不怕再濕一點“小顧同誌,你當心著腳下”
男人的視線一直凝在阿秀濕噠噠的發絲上,聞言,勾唇笑了笑“你還擔心我摔跤不成?”
他一邊說,一邊戳著雨傘的傘柄,緩慢慢的移向阿秀,粗糙的指腹距離阿秀握著傘柄的細細的指,不過寸長,女人小巧圓潤的指甲蓋,他盯著看了兩秒,便收了手,移開目光。
阿秀搖頭笑了笑,想起小顧同誌信中提到過,平日裏訓練的項目,都是泥漿裏摸爬滾打來的,腳下的路再是泥濘不堪,他也是不懼的。
“你這個時間過來?最早的公交車也不到時間啊?”阿秀抬頭問,這個角度,眼裏是顧一野棱角分明,精致到沒有一點點瑕疵的下頜角。
她看一眼,就低下頭去。
顧一野道“我昨日乘的末班車過來的,哪想到路上拋錨了耽擱到半夜,再過來怕耽誤你們娘三兒休息,就去山上看了看日出”
阿秀複又抬眸,問“一夜沒有睡?吃過早飯了嗎?這也是秋天了,山裏的夜風很涼,濕氣很重的”
顧一野順勢打了個噴嚏,輕咳兩聲,說“那等待會回家,你受累熬兩碗薑糖水,我熬的總不如你的好喝,味道太過辛辣了”
阿秀重重點頭,腳下步子亦是加快了些,顧一野看在眼裏,薄唇揚起輕淺的笑意。
阿秀總歸,是有些些在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