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夏季的蟬鳴在院中奏響。
屋中是恍如隔世般的靜謐。
沈青苓望著梁十二,漸漸出神。
她確實無法因為梁十二的“信任”而觸動。
因為於有些人來說,比性命要緊的東西有很多。
比如骨氣、忠義、親眷,或者隱藏的秘密。
她時常還會想,當年師父若是沒有用最後一口氣廢了她,是不是師父就還能活下去。
師父疼愛她,超越他自己的性命。
師父忠於她,甚至可以付出他的性命。
師父想讓她好,因此可以付出他的性命。
而她,被迫接受了這沒有駁回餘地的“為你好”,並還要時常為自己的無法釋懷而感到歉疚。
沈青苓心裏很亂。
半晌後,輕笑出聲。
怎麼突然就想到自己身上,八竿子打不著的。
“見諒,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沈青苓長長歎氣。
“我救了你,所以你誓死效忠我,就說明你就是個知恩必報的人,其實也沒什麼不對,”
“我說什麼完完全全信任的話,倒像是我救了你,還要你以身相許,”
“不隻要你身子,還要你心,”
“屬實是霸道了。”
說到這,沈青苓也覺得臊得慌。
她瞥了眼梁十二。
好在男子還睡得很沉,一動不動,想來是聽不見的。
想著孫老說,梁十二最快也要兩三日才能醒的事,沈青苓鬆了口氣。
她也不敢多看,隻快步走到桌邊倒了杯茶下肚。
身後,梁十二睫毛顫動著,睜開眼睛。
但在接觸到光亮時,他又皺緊眉頭閉上眼。
淚水被刺激著從眼角滑落。
他抬手想擦一下眼睛,卻因著一時無法感知軀體,以至於沒法動彈。
正當此時,暮秋進到屋內。
“郡主,長公主回來了。”
沈青苓應道:“我這就去。”
她放下茶杯,回身到梁十二床邊。
剛想說兩句話,就聽暮秋喊道:“郡主,指揮使大人哭了!”
沈青苓錯愕看著那滑落臉頰的淚痕。
她呆呆問:“怎、怎麼哭了?”
暮秋說:“許是疼的。”
梁十二:“……。”
他努力動了動嘴,終於憋住兩個字。
“沒、哭。”
暮秋停住步子,驚詫道:“郡主!指揮使大人醒了——郡——”
沈青苓默默應了句:“我聽見了。”
花朝忙說:“奴婢去尋孫老。”
暮秋也道:“奴婢去知會長公主。”
待二人跑出屋後,沈青苓也對上了梁十二睜開的眼睛。
所以剛剛她說的話,梁十二真的都聽到了?
甚至還被驚醒了?嚇哭了?
一時之間,她都不知道要不要避開視線。
隻能故作平靜問:“你是剛醒嗎?”
梁十二遲疑著問:“可以……是剛醒嗎?”
沈青苓愣了下,霎時臉色爆紅。
“你、你都聽見了。”
梁十二看著頂棚上的彩繪樣式,似是在思索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斷斷續續道:“郡主說,你救了我,便要我以身相許,不隻要身,還要心……”
沈青苓腦袋一蒙。
“就這些?”
梁十二側過頭看她,麵上多了疑惑之色。
“還有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