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驟起,轟動一時。《時代》當即報道了吳國楨的這一舉動,題為《福摩薩:痛苦的勸告》:
僅僅一年之前,吳國楨還是國民黨中國的一顆耀眼的特殊明星。他在相互指責的國民黨人中間,是公開支持民主的一個人,當許多官員都不誠實時他也是誠實的一位官員。蔣介石自己挑選能幹的管理專家吳,出任福摩薩的行政長官。
可是,去年春天吳突然辭職,自願流亡到美國。十個月來,人們看到吳住在伊利諾州的艾凡斯頓城的一家現代化的酒店公寓裏,他到美國各地演講,然後保持沉默。三個星期前,他在自己的餐桌前坐下,給福摩薩的國民大會寫去一篇深思熟慮的長文(即《上國民大會書》--譯注),上周,他抨擊國民黨政權扣押他的文章,遂決定公開發表其要點。他寫道:“我不想破壞福摩薩政權,但它必須改革。”他的主題:要想返回大陸,福摩薩政權除了獲得在福摩薩、大陸、海外的中國人的支持外,還需要獲得自由世界的支持。而國民黨政權由於其采取的不民主政策,正存在著失去支持的危機。吳直言不諱地指出:
一黨專政。國民黨的經費,不是來自黨員,而是來自國庫。它的方法“隻是為了維護自己權力的目的”。
……
特務。“楨承台政,三年有餘,幾無日不在與特務奮鬥之中。……擅捕人民,威脅敲詐,苦刑拷打……使人民皆敢怒而不敢言。”(此處譯文根據《時代》所載內容而轉引自吳國楨上書原文--譯注)
(《時代》,一九五四年三月二十二日)
《時代》報道稱,吳國楨在《上國民大會書》中,把矛頭直接指向了蔣經國:
吳談到從中共參與朝鮮戰爭即日起發生的變化。“福摩薩得到更多的美國援助。統治者開始覺得他們的處境更為安全。於是,導致我們在大陸失敗的舊思想又抬起醜陋的頭。”吳認為,最有罪責的人是委員長的兒子蔣經國少將,他領導特務組織,指揮軍隊裏的情報部門。吳抨擊在他的生活中發生的“一個卑鄙做法”,蔣拒絕向與吳的父母住在一起的他的十五歲兒子發放護照。“這太可怕了。”
吳曾有長期從政經曆(戰時重慶的市長、戰後上海的市長),他仍然對國民黨事業抱有希望。不過,他說:“如果委員長大力推動這些必要的改革,中國人民還會歡迎國民黨政府返回,如果他不這麼做,不僅收複大陸的願望將落空,在不遠的將來,福摩薩也將不能有效地防衛。”
在福摩薩,吳如今被視為一名叛徒,那裏的人們對他表示憤慨。有人指責他試圖先發製人,以逃脫對他擔任福摩薩主席期間的違法行為進行法律調查。
(同上)
在台灣閃耀一時的政壇明星吳國楨被蔣介石拋棄並非孤立現象。一年後,另一個閃耀一時的軍事明星孫立人,遭遇到震驚台灣的另一種結局--
他被指控在美國國務院的策動與支持下,準備發動政變,推翻蔣介石。一九五五年十月底,孫立人被正式免去“總統府參軍長”一職,從此被軟禁三十三年。孫立人一九八八年獲得行動自由,一九九○年去世。幾年後,重新調查的結果公布,稱當年“孫案”罪名純係子虛烏有。
吳國楨,孫立人,曾被《時代》頻繁報道、格外青睞的台灣一文一武兩顆明星,在朝鮮戰爭結束之後先後隕落,絕非偶然,更非僅僅因國民黨派係鬥爭所致。諸多因素都不能忽視,而在此,我卻更願意將之與麥克阿瑟的被罷免一事聯係起來。即是說,力挺蔣介石的麥克阿瑟的黯然出局,使蔣介石與美國政府之間的裂痕日益加深。他罷黜吳國楨、孫立人,很大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向美國對台政策的挑戰與反擊。
這一衝突的背後,湧動的是“台灣自治”甚或“台獨”的角逐。這一曆史話題,從此將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