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下了小雨,本就寒涼如水的長安城又多了幾分厚重的寒意。趙瑾穿了一件玄色棉袍,裹著墨色狐裘大氅,慢悠悠地從房中走出,登上了停在院子裏的馬車。此時,趙璿已在馬車裏等候多時。
見趙瑾上了車,趙璿連忙關緊兩側車窗,又把馬車門也從裏麵閂住,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大哥,現在出發嗎?”
趙瑾神秘地看了趙璿一眼,悄無聲息地拉開身上的狐裘大氅,隻見一個粉粉嫩嫩、圓溜溜的小腦袋從中探了出來,她抬起頭睜著圓圓的烏黑的大眼睛看了看趙璿。趙瑾方才是一隻手把她攜起來上的馬車,待看到趙璿後,這小姑娘連忙從趙瑾懷裏鑽出,畢恭畢敬地行禮道:
“二爺也在!”
趙璿微微有些吃驚,抬手指著眼前一身粉色小襖、桃色絨邊棉裙的小姑娘,輕聲道:
“你……你怎麼把嚴小姐給帶來了?”
隨著馬車駛離鎮國公府,趙瑾理了理衣袖,說:
“我答應了趙蘭溪要讓她每個月都和蓉兒見上一麵的。還有,日後即便是沒人的時候,也不要叫她嚴小姐,在嚴默昭雪之前,她隻能叫蓉兒。”
蓉兒微微低著頭,坐在趙瑾身邊,並不言語。倒是一旁的趙璿喋喋不休道:
“這是在咱們自己府上,你怕什麼?”
“我自有顧慮。你難道忘了你廚房裏的林婆子和她侄女小紅了?”
當初,林婆子把藥包交給侄女小紅,又讓小紅轉交給小翠,給趙景明投毒。趙瑾從中運作,先弄死了小紅,又暗中在林婆子回鄉的路上設伏,讓林婆子的馬車滾下了懸崖。
趙璿心裏雖清楚,卻不敢對佟佳萱提半個字,佟佳萱每每問起林婆子怎麼還不回來,趙璿都隻搪塞道,她自己起了歹意,夥同下人們要害大哥的兒子,大概是借著回鄉安葬侄女之便,直接跑路了吧。
佟佳萱雖一口咬死投毒的事是丫鬟們背著她幹的,但是見林婆子遲遲不歸,她也難免有些害怕,因而這段時日也安分了不少,不敢再輕易打趙景明的主意了。
這一次趙璿執意要跟著去茶樓,一來是為了見一見姐姐趙蘭溪,二來是想著給老譚“兄妹”打掩護。自從把老譚二人安置在茶樓後院裏,趙瑾還是頭一回去茶樓呢,而趙璿怕趙瑾看出端倪來,便非要跟著同去。
隻是沒想到,大哥怎麼把蓉兒也給帶上了,萬一到時候大哥和大姐談話,把自己轟了出來,大哥勢必會讓蓉兒也出來跟著自己,那自己還怎麼去找老譚。
趙璿心中不禁有些不安。
就在趙璿一路糾結著該怎麼辦時,趙瑾已經瞥了他好幾眼了,他那副仿佛掉進了油鍋裏的模樣落入趙瑾眼中,趙瑾並未做聲,隻微微閉目養神。
京城夜市雖繁盛,可大雪節氣過後,一連落了幾場雪,天寒地凍之下,來往行人也日漸稀少了。因此,馬車在長安城的長街上行駛得很快,不多時,便來到了茶樓。趙瑾自然不會從正門進入,隻命車夫將馬車停到後頭的角門邊,而後把蓉兒裹進大氅中,從角門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趙璿則緊隨其後,生怕趙瑾直接去了後院。
不過,趙瑾這次來主要還是為了見趙蘭溪的,見他直接踏上了茶樓後麵的木梯,往二樓雅間去了,趙璿一直提著的心才略微放了下來。
在落雲居雅間門前站定後,趙瑾四下裏瞧了瞧,他此前已跟韓掌櫃打過招呼,這個時候不會有客人上樓來。確認四周無人後,趙瑾才抬手叩了叩門。不多時,屋裏傳來一陣腳步聲,一道人影映到了紅木鏤花門的琉璃窗上,女子清幽低沉的聲音從屋裏傳出:
“是誰?”
“你不是來探親嗎?我把人給你帶來了。”
聽到是趙瑾的聲音,趙蘭溪連忙打開了房門,視線剛一落到趙瑾身上,便瞧見了跟在他身後的趙璿。大哥沒讓趙璿說話,趙璿就不敢說話,隻抿著嘴笑了笑,又使勁衝趙蘭溪揮了揮手。
兄弟二人走進落雲居雅間,趙璿轉身將門上了閂,便老老實實站在門邊,防止外麵有人靠近,好能隨時聽見動靜。
趙瑾在房中站定,隻抬手解開大氅的係帶,剛一敞開大氅,一陣清幽的香氣便從他腰間墜著的荷包裏傳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顆圓圓的小腦袋,蓉兒緊緊抓著趙瑾的衣服,眨了眨眼睛,待看清眼前村婦裝扮的女子是趙蘭溪時,一陣喜悅頓時縈繞上眉間。她剛要衝出去撲向趙蘭溪,卻又縮回了腳步,抬起頭來怯怯地看著趙瑾,似是在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