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下,慕容懷仁手持紅纓長槍,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趙蘭溪和沈驥。
沈驥同樣手持長槍,與慕容懷仁對視著,他微微偏過頭去看了看趙蘭溪,輕聲問道:
“蘭姑姐姐,你說慕容老頭會幫咱們嗎?他真的投靠了楚王殿下嗎?”
“孫皓師兄在信中是這樣說的,但他到底會不會反悔還不好說,咱們得隨機應變。”
趙蘭溪微微轉了轉手中長劍,雖隔著一段距離,但劍鋒所指之處已慢慢移向慕容懷仁的左心口。
慕容懷仁征戰多年,怎會看不出趙蘭溪手上的動作,但他左胸處的鎧甲裏藏著一麵護心鏡,根本無所畏懼。
就在兩個時辰前,慕容懷仁忽然接到一封密信,是宣王留在京中的暗哨給他遞來的消息。信中說宣王根本沒有要再立王妃,那個所謂的從洛陽來的李家管家身份有假,皇上也根本沒有說過洛陽的哪個李姓官員要進京任職。這分明是楚王的挑撥離間之計。
寥寥幾句,終是擾亂了慕容懷仁的心緒。
他到底該相信誰,到底該幫誰才能保住慕容家族?慕容懷仁沒有按照楚王的囑咐接應趙蘭溪和沈驥進城,而是先把人擋在了門外。
就在這時,埋伏在四周的宣王府死士們見慕容懷仁遲遲拿不定主意,便扣動弓弩,放出一支暗箭,暗箭直往沈驥的後背射去。
“當心!”
趙蘭溪驚呼一聲,沈驥的耳朵微動,即刻便分辨出暗箭飛來的方向,遂側身揮槍將其擋開。
刹那間,兩側埋伏的死士們飛身而起,把趙蘭溪和沈驥以及那幾個從洛陽來的小兵包圍在中間。
“你們想幹什麼?天子腳下不得造次!”
慕容懷仁握緊了長槍怒吼著,可眼前局勢卻是頃刻間便混亂了起來。
隻一眨眼的工夫,雙方大打出手,宣王府留下的死士雖不多,可趙蘭溪和沈驥的人更少。雖然趙蘭溪和沈驥的武功占了上乘,但那些能成為死士的,誰的武功都不差。
雙方一時間打得不可開交,難分勝負。這個時候就看慕容懷仁幫誰了,他幫誰,誰就能贏。
然而,慕容懷仁卻更加糾結了。他已經背叛了宣王,就算現在再去幫宣王,也掩蓋不了他曾經背叛宣王的事實,那麼宣王還會原諒他嗎?可他現在因為自己的猶豫,已經導致了楚王的人沒能按時進城,就算他再去幫楚王,似乎也為時已晚,事後又該如何跟楚王解釋呢?
慕容懷仁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沒體會過像今日這樣的糾結——就他娘的兩頭都是死局。
就在雙方激戰之時,已身中劇毒的沈驥慢慢開始體力不支,額頭上的汗珠止不住地往下落,臉色也十分蒼白。宣王府的死士似乎是看出了沈驥的身體狀況不好,便彼此遞了個眼色,一部分人去纏住武藝高強的趙蘭溪,讓她不得分身,另一部分人則去圍攻沈驥。
體力不支的沈驥很快便露出破綻,被一個宣王府死士揮劍砍傷了小腿,遂痛哼一聲歪倒在地。
洛陽跟來的小兵們見狀,連忙上前擋開宣王府死士的圍攻,想要救下沈驥。可是這些小兵多是當年行軍路上臨時應征入伍的,不是從小就習武練功的行家,隻在軍營裏簡單學了些搏殺的本事,上了戰場全靠一腔熱血拿命上,如今哪裏是那些訓練有素的死士的對手?不出三個回合,已有兩名小兵倒在了血泊中。
這些小兵都是能證明沈家清白的重要人證,沈驥寧可自己身死,也絕不肯讓他們送死,遂高呼道:
“你們想辦法進城,別管我,我來攔住他們!”
“驥兒小心!”
趙蘭溪揮劍殺死一名死士,又抽身幫沈驥砍倒一名從他身後進攻的死士。沈驥掙紮著站起身來,腳下已有些搖晃。
趙蘭溪一手攙扶著沈驥,一手持劍與剩下的幾名死士對峙著,慕容懷仁的目光在兩撥人之間來回轉換,仍是沒有下定決心。
就在千鈞一發之時,老譚騎馬從城中趕來,身後還帶了一隊楚王府親兵。
“慕容將軍,天子腳下豈容人如此廝殺!”
慕容懷仁心頭一驚,頓時感到不妙,看來楚王已猜到他會動搖,便又派了自己的心腹過來。
孫皓知道慕容懷仁動搖的原因定是那洛陽李家來京任職一事的真假,隻要這事沒在吏部敲定,慕容懷仁就還會想著女兒日後能重見天日、當上皇後的好事。
老譚是帶著吏部的名冊來的,一上來就把慕容懷仁拿捏住了:
“慕容將軍,洛陽李家來京城補缺的調令已在吏部落地,花名冊上寫得清清楚楚,三日後此人就會抵京前往吏部報到。將軍難不成想等著宣王返京後直接娶了李家女兒,將你慕容家趕盡殺絕嗎?”
這本名冊其實是寇勇的手筆。寇勇已是代丞相,在孫皓的請求下偽造出這本名冊不是什麼難事。雖然他一直自詡是個純臣,從不參與奪嫡之爭,可他看著朝中如今的局勢,還是選擇了幫楚王一把。確切地說,是幫沈浩存一把,幫嚴默一把。
果然,慕容懷仁看到洛陽李家的名字已掛在了吏部的花名冊上,終於咬了咬牙,確定了自己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