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鬆離開的腳步猛然一頓,繼而踏過門檻,進入了院子裏。
廚房裏的人早已經等不及了,堂屋裏的長輩們也已經催了好幾次菜,火急火燎的把糖色熬上,另外三個灶也開始煮雞和燉魚。
所有的祭品幾乎都是樣子貨,魚是裏麵不熟,外麵做成了翹頭的模樣,如果給人吃,還需要再次加熱。
雞就是買的燒雞了,畢竟這個年代,除了街上,也沒有人願意費心費力的去做這種把雞翅雞腿都塞進雞嘴裏的燒雞了。
屋裏火焰發出嗡嗡的聲音,鍋鏟與鍋子叮叮當當,交相輝映。
堂屋裏,大聲說話的聲音伴隨著偶爾飄出來的煙草味道。
門口斜風細雨,毫無阻礙的穿過老婆婆透明的身體。
宋鬆幫著,洗菜、切菜。
他是會做飯的,在外麵一個人生活的,如果每頓都買飯,未免顯得太過奢侈了,所以在場的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有幾個拿手的菜。
然而,除了柱子,他們異口同聲的都說不會。
這是長年以來學到的經驗,已經下意識的成為了一種習慣。
“我不是能出頭的人,隻要我不做,我就不用擔心失敗後承擔責任。”
這不是因為沒有責任心,而是自己深深的知道,在城市這座大海裏,有些人的家是乘風破浪的遊輪,可以肆無忌憚的搏擊風浪。
有些人的家是鐵皮船,哪怕來了風雨,收起帆,下船錨,擔憂的看看海麵,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自己家是破舊的紙船,能不經曆風浪就不要經曆風浪。
穩定永遠是前提,有些事哪怕百分之九十九能夠成功,隻要有百分之一失敗的概率,就寧願不去做。
下意識的拒絕與逃避是性格使然更是在不斷的變換中,一成不變的選擇。
菜很快炒好了,都是家常菜,至於柱子心心念念的紅燒肉,在當前的情況下,隻煮了半個多小時,柱子不無遺憾的說。
半個小時,紅燒肉還是硬的,不可能燒到軟糯的。
然而,連這半個小時,大家都已經快要等不及了,大家的生活都是如此的匆忙,饑餓的人們不會讓一道菜消耗大家三個小時的時間。
辣椒炒肉、紅燒肉、燉魚、燉雞、肘子、芹菜炒肉、西紅柿炒雞蛋。
一道道的菜上桌,伴隨菜肴的香氣與雨水的味道,清明節的第一場飯,也是最後一場飯開始了。
然而,長輩們一桌,小輩們卻各自在北邊的小房間裏,單獨吃,小房間是沒有桌子的,幾個人把一個大鐵盆倒扣起來,當成桌子。
鐵盆雖然大,卻隻能放的下四道菜,還好的是,上菜速度比較慢,所以倒也不顯得擁擠。
這種場景無疑是讓小輩們更加願意接受的。
如果去長輩們的飯局,這種飯局對於二十多歲還沒結婚的每個人來說,都無異於一場修羅場。
各種催婚的聲音不絕於耳,似乎沒有一個人能相信,一個人真的可以過的很好,所有人都認為,隻有家庭才是唯一的幸福。
而每一個快三十歲了,還沒結婚的人,都會成為飯桌上必不可少的談資。
所有沒成立家庭的人,要不就是會被說,這個人有問題,就是說這個人沒本事。
可惜的是,現在這個家裏有四個沒本事的人。
所以家裏已經三個孫子,兩個孫女的大姑,隻能一個勁的,說著自家的小孩子有多麼不聽話。
話語是抱怨,卻腰杆挺得筆直,頭昂的高高的,說話之間,唾沫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