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感交集之間,嘉彤遞來一杯茶,我漱了口,嘉彤又遞來一杯,喝不下去,於是又用來漱了口……感覺好多了,正想深深吐一口濁氣,嘉彤卻上前一步抱住我,把頭埋在我的肩上,很快我感到一陣濕意,這孩子在哭呢,去年剛失去了親生母親,今夜又險些失去養母,一定嚇壞了吧,我輕拍著她的肩軟語安慰,腦海裏卻不經意間閃過一句話:青山原不老,為雪白頭;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麵……難道,在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融入了這個時代,從此,我不再是過客,而是歸人了嗎?
正想著如何才能揮揮灑灑將這世界看通透呢,一相貌古拙的中年太醫帶著一名十六七歲模樣的醫女匆匆而至。兩人行至門外,正欲請人通傳,卻被早候在那裏的大宮女思寧急急接了進去。
就要問診了嗎?豈不是有機會親眼目睹清朝的禦醫為後妃問診的實況了,我激動的難以自已。忙又安撫了嘉彤幾句,便跟著步入廳內,嗬——不禁吃了一驚,才一會兒工夫,怎麼就多了一層厚厚的簾子?轉念一想,似乎又明白了,這是古代呀,除去極其特殊的情況(如節日慶典了,皇宮盛宴了,隨皇帝微服私訪了等),後宮的嬪妃們是不允許見除皇帝和自己兒子之外的任何男子的,就像紅樓夢裏賈元春封為貴妃後回府省親,哪怕是見她的親爹賈政呢,也必須隔著一層厚厚的簾子。但見那太醫已行完禮,低眉斂目垂手侍立於一扇大大的屏風前麵,九阿哥坐在屏風和簾子之間對他低聲說著什麼,那太醫臉上正一陣青一陣白的,我心裏就納悶了:宜妃和太醫之間隔著屏風和簾子雙重障礙,而中醫診斷又根本離不開望聞問切,難道還能‘隔山望牛’不成?正不可思議呢,卻見那太醫轉向我深深一揖道:“董鄂格格在危急之時能當機立斷,處置得當,賀孟頫既感且佩。”賀孟頫?曆史上那個替太子胤礽配過春藥後來又在‘衣帶秘信’事件中告發廢太子的太醫賀孟頫?心裏雖然吃驚,表麵上卻不得不作出謙遜的模樣敷衍了兩句,一轉頭卻看見九阿哥正盯著我發愣,趕緊又把頭轉了回去。
“娘娘的臉色如何?”賀太醫畢恭畢敬的發問了。
“嗯……娘娘的臉色白裏透紅。”簾子裏傳出了醫女怯生生的回答。
白裏透紅?還與眾不同呢!對了,宜妃化著妝,在胭脂水粉的映襯下,估計也隻能白裏透紅了。
通過辨別臉色的‘五色診’宣告失敗。(注:‘五色診’屬望診的內容,即根據患者麵部出現青、黃、赤、白、黑等色澤的變化而進行辨證診斷的方法。)
“娘娘的聲音可有異常?口中是否有異味?”賀太醫又溫和的問道。
“嗯……娘娘現在暫時沒有力氣講話……至於異味,奴婢聞不出來。”醫女的聲音裏帶著些許無奈。
也難怪,堂中那個精美絕倫的壽山仙鶴焚香爐一直在香霧騰騰,嫋嫋不絕,在那妙不可言的龍誕天香的幹擾下,就是警犬的鼻子也會失靈。
‘聞診’繼而宣布失敗。
“娘娘有咳嗽並伴隨著痰多胸悶的症狀,那麼,娘娘咳出的痰是什麼顏色?是稀薄還是粘稠呢?”
醫女對此問題就更沒有發言權了,宜妃的幾位近身侍女卻又意見不統一。思寧說好象有點白,思晴說應該不是白色,思雲說不是稀薄的,思葉說似乎也不很稠,攪得賀太醫是雲裏霧裏,稀裏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