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不知道,在他與好友忘我的玩樂時,長生獨自在城外尋他,從天亮找到了天黑。
那半根糖葫蘆早已經被吃完了,長生又累又餓,他舔了舔唇瓣上寥寥無幾的甜意,繼續在黑夜中摸索。
狗剩哥哥說了要跟他玩捉迷藏,他還沒有找到他,怎麼能先回家去呢。
他不太認得路,小小的身影獨自從城外的密林中摸出,又慢慢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他走的是一條離家越來越遠的路。
他隻知道這條路很遠,遠到前麵隻剩一條湍急的河流,再無路可走。
沒有找到狗剩哥哥,這一路上他都沒有看到狗剩哥哥。
長生開始慌了,他抽泣著在蒼茫的月色下大喊:“狗剩哥哥,你在哪?你在哪?我好害怕……”
無人應他。
不遠處的林中飛出一隻漆黑的烏鴉,站在隻剩幾片枯葉的枝頭,冷冷地看著他。
他有些害怕,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下一刻,整個人便掉進了河水之中。
小小的身影被河水卷了進去,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掙紮。
*
午後時,狗剩從狗洞中爬出,推開院門去找了阿財和大錘。
六七歲的年紀,覺得哪裏都有趣。
大錘突然提議:“我們去渙河撈魚吧,估計還能撈到河蝦呢。”
阿財興致高昂的附和:“好啊好啊,我們撈魚去。”
渙河……
狗剩垂了頭,有些猶豫。
阿財大叫了一聲,“狗剩,你不會是不敢去吧?”
這一聲激起了狗剩的勝負欲:“你胡說什麼?我怎麼不敢去,去就去!走啊!”
三個人就這麼結伴出了城,直奔渙河而去。
挽著褲腿下了水,深秋的河水涼的刺骨,激的他們渾身戰栗,卻仍擋不住孩子心性,玩的不亦樂乎。
他們不敢往中間走,隻進到了水邊緣,魚蝦沒有摸到,但是摸到了一堆圓滾滾的鵝卵石。
阿財玩心大起,拿起石頭瞄準扔了過去,灰色的石頭“嗖”的一聲砸到了狗剩的屁股上。
狗剩回過頭來,抬手揚了他滿臉的水。
三個孩子就這麼在河邊打鬧了起來,揚起的水花冒著寒氣,可他們卻絲毫不覺得冷。
驀地,狗剩停住了,他像是被瞬間凍住了身體,眼神直愣愣看著一個方向。
在他放大的瞳孔中,漆黑的眸子倒映出浮在水麵的半張臉。
那張臉從河裏緩緩上浮,露出了鼻子眼睛,墨灰色的臉上是一圈一圈的奇怪紋路,他睜著怪異的瞳孔直視著他的眼。
突然間,那張臉彎了彎眼角,像是在笑。
狗剩感覺有寒氣從他的四肢百骸往外鑽出,潺潺不斷。
這張臉,他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