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幾乎不認識郭家村了。嫂索可濼爾說網,看最哆的言清女生爾說
到處都是紅牆青瓦的樓房,格局顯得有些亂;樹比以前少了,青石鋪的村道變成了水泥路。村子的背景處傳來隆隆的機器聲,一根高高矗立的煙囪裏,正噴吐著滾滾的濃煙。
村裏也辦廠,變成開發區了。
一兩聲的狗叫從村南頭開始,像羊倌甩過的鞭子,順著河溝蜿蜒而下。田萌生終於找到一點點當年的氣息了。
井沿,灰堆,斷牆。淡紫的蠶豆花;牆根下的白風仙,栽在破臉盆裏的喧嘩怒放的大理菊。熟悉而陌生的場景。他終於找到了慧玲家的小院。
他站了一會兒,依稀還認得她家屋前的那棵高大茂盛的老槐樹,站在龐大的樹影下,他看到那扇熟悉的油漆剝落的門了。那是用紅漆和黑漆調和成荸薺的顏色,漆很厚,很勻;還是他當年的手藝呢。屋簷下有幾盆西番蓮,開著碩大的花朵。有幾隻蜜蜂在花朵裏飛翔,嗡嗡地采粉。
還有一對白蝴蝶迎麵飛來,躍上他的頭頂,無聲地嬉戲追逐,夢幻一般。
微風吹來,老槐樹下移動著破碎的陽光,飄落下來的細碎槐花,在光片裏紛紛揚揚。
田萌生的身心有一種被融化的感覺。
他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麵地在那裏站了很久了。直到近旁的籬笆裏突然衝出一條黃狗對著他汪汪猛吠,他才猛醒過來。
終於見到了慧玲。
在屋後的一片竹林旁,她坐在輪椅上,正在喂雞,嘰嘰喳喳的一大片,簇擁著她,在她身邊爭相覓食。
她迎著他,目光平淡。
慧玲,你都好麼?他在離她還有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
都好。慧玲的話語有些冷淡。
她隻是瞥了他一眼,又繼續喂雞。斑駁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
他被她的冷漠刺痛了。
慧玲,我是特意來看你的。他抬起目光,向前走了幾步,他期待著和她的目光撞擊。
謝謝。慧玲應著他的話。眼睛卻不看他。半晌,突然抬起頭,說:沈誌國前幾天來過了。
田萌生渾身一顫,說:他……調到老幹部局去了。
慧玲冷冷地說;這樣你如願了吧。
田萌生難堪地說:慧玲,你怎麼這樣說話?
慧玲鄙夷地朝他看了一眼,說:今天我才知道,其實你連莫效忠都不如,更別說沈誌國了。
田萌生衝動地:慧玲……
我隻是替萌琴可惜,好好的一個人……慧玲喃喃地說。淚水止不住地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淌。
田萌生僵直地愣在那裏,半晌才說:許多事情我一時也講不清楚,你怎麼看我都行,反正我也無所謂了。我想好了,實在不行就回田家村種地去。
先把你的手,把你的心洗幹淨再說。田萌生,你真髒!
慧玲按捺不住了,衝著他吼叫起來。她費力地轉動著輪椅,仿佛恨不得要湊上去打他一個耳光。
他走上前去,說:慧玲,你打吧,你打我一頓吧,我心裏倒好受些。
慧玲的手真的舉了起來。
可很快地,又垂落下來。
田萌生,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她轉過身去。
那條黃狗又衝著他亂吠起來。
一陣風夾雜著玉米清甜的氣息,還有泥土的芳香,從墨綠的地平線上吹來,停留在村口喘息。
這裏的一棵草對他都是厭煩的。
他幾乎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離開了郭家村。
心裏最後的一點點希望泯滅了。
在山粱上呆呆地站了一會兒,這個地方,當年他和慧玲是經常來的。
早先裁下的青梅樹,現在變成一片林子了。五月的山風暖洋洋的,空氣裏有青草和新麥的清香,但他心裏鬱悶得慌。覺得自己已經走到一個懸崖上了。
四麵楚歌。是的,他現在哪一頭都不是人了。
田萌生,你還是個人嗎?冥冥之中,像是有人問他。
手機響了。他沒有心思接。
田家村就在山的那邊,從這裏遠遠地著去,村子像臥在綠葉叢中的一條蠶。他就是從那裏走出來的,如果當年他沒有救老書記的生母,就不會有以後發生的許多故事。他會是一個勤儉,操勞的莊稼漢,會辛辛苦苦地造兩間樓房,會不屈不撓地向慧玲求婚,會和慧玲生一個虎頭虎腦的胖小子……
城市,是一個多麼大的誘惑,又是多麼大的陷阱啊。難道這一切,早就注定了嗎?
不,他不甘心。田家村的太陽是不能隕落的。
手機又響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田主任嗎?我是老蔡。
他腦海裏閃現出一張肉嘟嘟的布滿粉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