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曹亮的訓練,正風已經逐漸適應,他渾身的酸痛消失後,跑起步來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每周的二四六,田徑隊不訓練的時候,他往往和程依還有文浩在操場上慢跑。
他們一邊跑一邊天南海北的暢談。文浩本來沒有放學來操場跑步的習慣,是正風拉著他一塊來的。
一聊起天,就感覺不到身體的疲憊,文浩的話匣拉開,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文浩在剛剛具備記憶的能力時,母親就不辭而別。父親則是小區裏的二流子,不工作也不顧家。
提起父母時,他的語氣充斥著輕蔑。而在說起奶奶的時候則感情至深。
奶奶把他帶到鄉下,種地,撿破爛勉強養活了孫子,爺孫倆蝸居在小小的屋簷下。
他常常一天隻吃一頓晚飯,一頓晚飯就支撐一天。他拍拍肚皮,滿足的睡去。
後來,叔叔從城裏回來,接他去上學。
文浩五年級的時候。就有了外出打工的想法,他再也不忍心看著自己親愛的奶奶受苦受累。
他發過傳單,撿過破爛,去飯店後廚打過雜工,沒有身份證他還進不了工廠。麵對人們鄙夷的目光,文浩一撫蓬亂的頭發,他什麼也不在乎。
文浩說,世界上隻有一件事情值得操心,那就是填飽肚子。
正風聽完,非常的震撼,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他杜正風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他發現,一個人人格的偉大,在於他麵對苦難時的豁達。能夠在注風漏雨的小破屋中,為自己烹一碗美滋滋的東坡肉。
文浩向他們說這些故事,並不是想讓旁人可憐他的身世。他說起來這些事情時往往帶著輕鬆,驕傲,對他而言,一畝地,一廈屋,一個老人和一條狗,這些構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是他幸福的源泉。
同樣拮據的家庭條件拉近了兩個少年的關係。
不同於正風的地方是,文浩有著對於小城之外的世界的向往。
“哎,老杜,你有去過海邊嗎?”
“還沒,但我倒是想去。”
“總有一天,我會騎車去海邊看看。”
“你自己一個人去嗎?”
“對。”
他們之間的對話是簡短而有默契的。他和文浩好像超越了一般的朋友關係,兩人更像知己。
晴空萬裏無雲,陽光柔和溫暖。
運動會的日子到了。
正風十分重視這次的比賽,他對冠軍的位置萌生出前所未有的野心。
其他的參賽者對他並無威脅,讓他忌憚的是兩個田徑隊的師兄弟,隻要稍不在狀態,就會與冠軍失之交臂。尤其是李子明,他已經奪下兩個金牌。
在跑三千米的時候,正風在心中暗暗發狠,“比速度,我沒辦法,比耐力我跟他拚命呀!”
杜黃李他們三個並步齊驅,很快就把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
“什麼!三英戰金牌…”解說員激動起來。“今天的比賽難道是專門為他們準備的嗎,加油,奧!利!給——”
黃文浩感覺到正風的堅定信念,努力跟上卻終於跟不上,他選擇成人之美。
“94號選手似乎放棄了爭奪冠軍的榮耀!33號選手一馬當先!96號選手也不甘示弱!兩人不相上下,難舍難分,遙遙領先……”
賽場上隻剩下李子明並排攆著他,“快跑,杜,快跑,杜…”他的腦子裏閃現出這句沒來由的話。
在最後兩圈時,正風就開始衝刺。
解說員喊叫道“33號選手發起衝鋒!他瘋了嗎!…”整個觀眾席都沸騰起來。
他終於把李子明甩開。他有一種跳樓的下墜感,他感受不到雙腿,全身被氣流擁抱,臉上的皮肉像被吹皺的水麵一樣蕩漾。
終點線就在眼前了,他向前傾做最後的加速,身體卻不受控製的貼向地麵。他跌倒時看見自己的腳過了終點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