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野回到見清巷的家裏時,張光耀正坐在書店櫃台後,低頭不知道在鼓搗什麼。
張小野沒出聲,躡手躡腳地彎腰摸到張光耀的身後,猛地一拍,“嗨,張光耀!”
這聲猝不及防的,嚇得張光耀手裏的棉簽都掉了。
低頭一看,張小野,張光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野娃子,你皮癢了是不是?老子魂都要被你嚇沒咯!”
張小野蹲在地上嘿嘿地傻笑,“你幹嘛呢?”
張光耀一愣,立即伸手拿掉桌上的藥瓶和棉簽藏到角落,眼神閃躲,“沒做啥子,你軍訓結束了?”
張小野站了起來,沒先看到藥瓶和棉簽,倒是先瞥見了張光耀要藏起來的手傷。
心裏頓時一緊,一把拽過張光耀的手。
左手食指有一個長兩厘米的刀口,血深紅,刀傷周圍凝幹了很多血,外翻的刀傷中間還在滲出鮮紅的血。
其他手指上也有一些細小的刀口。
右手虎口紅腫。
看見兒子眼裏的心疼,張光耀心裏一暖,鼻腔有點酸澀,這野娃子還會心疼人。
他抽出了手,安慰道:“沒事,就是不注意劃到了一下。”
張小野一言不發,看見了桌上的藥,拿了過來,一把拽過張光耀的手,先用碘伏給他消毒,撒上雲南白藥,然後再裹上紗布。
他垂眸忍不住吐槽道:“就你這垃圾技術,居然沒把自己的手指頭給剁了,也是難得。我爺顯靈保佑你,你下回還是去和別個學學,在什麼七月半菩薩生吃飯前祭拜下他。”
這倒黴兒子。
張光耀不滿地反駁,“我哪回沒祭拜你爺了?”
張小野開始收藥瓶,抬眸睨了張光耀一眼,“人家祭拜的時候,都會念一段啥子啥子,就你不會,直愣愣地就把飯和肉端在那兒,那我爺咋個曉得那是給他的呢?”
老屋村的風俗,除了在墳前祭拜,也會在自個家裏祭拜,但無論是那種祭拜,在夾肉端飯,插香燒紙的時候都會有那麼一段念詞,很小聲。
就好像怕生人聽見,隻念給鬼聽一樣。
所以至今張小野都不知道那段祭拜念詞是什麼,而張光耀根本就不會。
張小野甚至擔心會不會因為少了這段念詞,那些祭拜的香火和飯菜,張鐵根都會收不到。
可這種事兒去問別人又顯得太傻。
張光耀嘟囔道:“他咋個不曉得?他就是變成鬼了,也認得是哪個給他端飯燒香。”
張小野定定地看著張光耀,“我聽說不喊我爺,他就得不到吃。”
張光耀一噎,心想你個野娃子聽說的還真多。
他垂眸看著自己受傷的手指,頓了頓,輕聲說道:“我喊了,在心頭喊的。”
他突然有點想張鐵根了。
在鄉下教書能有好多錢,工資還經常拖欠。
他和野娃子能租房盤店麵開書店,能有本錢做生意,用的基本上是張鐵根賣豬肉攢的積蓄,折騰這幾天,他才突然感覺到張鐵根同誌有好辛苦。
淡淡的憂傷彌漫籠罩,張小野沉默了一會兒,低聲應道:“嗯,那我爺肯定聽到了。”
張小野巡視了一下書店。
站在文學名著和小說的書架前,扭頭對張光耀說:“這兒應該放個長凳子,不然站幾看書多累得慌。或者,那邊牆,空幾沒書架的地方,直接鋪上榻榻米,省錢又軟和。學生也沒得這麼講究,隨便坐哪兒都可以。”
張光耀點點頭,“行。”
張小野又問,“你做傳單沒?”
這幾天都忙著和豬肉較勁兒,他哪兒還能惦記著做傳單,“沒有。”
張小野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行,書店你不用管了。”
他又看了一下電腦裏的書單數據。
然後又在音樂軟件上弄了一份當時特別流行,又很適合看書時候聽的歌單,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小的音箱連接上,舒緩的音樂流淌。
張光耀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像還挺不錯。
吃了晚飯後。
張小野在“野哥罩著你”的三人群裏問季念紅和易冬洲,“你們有沒有認識的會做傳單的人?”
季念紅:“沒有。”
易冬洲:“找個複印店做不就行了?”
張小野:“廢話,我能不知道找複印店嗎?我是說設計。”
易冬洲愣了幾秒,回道:“複印店也能給設計的吧。”
張小野:“你看看街上接的那些傳單,有哪張不是花裏胡哨的,醜得要命的?”
交給複印店裏設計,那是卡卡卡隨便糊弄你。
群裏兩人沒反應了。
張小野歎了口氣,算了,問這倆就是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