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朗的秋季很快過去，方城的冬天是濕冷的，雖然沒有下雪，白天有水的地方過了一夜就會結一層薄薄的冰，走路要格外小心。
尤其是從人民中路上夜市小吃街到學校的那小段路，那兒因為有一口井，井沿鍥得矮，水流一年四季都處於充沛的狀態，常從井沿邊冒出來。
有熊孩子又喜歡在冰麵上滑，整條路的小半邊都泛著錚亮的冰光。
一個孩子反坐著小凳子準備從上麵滑下來，這事兒張小野小時候也喜歡，他低聲笑了一下，正要讓開，那孩子已經直直地衝下來，“啊！”
張小野一驚，板凳載著小孩已經近在咫尺。
他慌忙岔開腿，小孩就這麼從他胯下呲溜鑽了過去，他驚魂未定地轉頭，卻見那小孩就要撞上燒烤攤架，他一步跨過去，長手一伸，揪住小孩的衣領，一把給拎了起來。
張小野腳底不穩，啪嘰地摔了個屁股墩，孩子也就這麼直直地砸在了他的懷裏。
“哎喲，我靠！”
真他媽疼。
那孩子怔愣了幾秒，嘴角一撇，“哇”地哭了。
給嚇的。
聽見哭聲，孩子的奶奶才出現，一把將孩子拎過去就罵，“鬼娃兒，哪個喊你在這兒滑冰的，打不死你！”
從始至終，沒看張小野一眼。
張小野起身，拍了拍屁股，瞅了他們一眼，也沒說話，徑直轉身到路的另一邊，繼續往上走。
狹窄的青石階梯巷裏有幾個小而緊促的店，賣拖鞋的，賣指甲刀的，賣毛線的，配鑰匙的，還有一個小診所。
這麼短短兩三分鍾就能走完的地方，卻好像裝了一個豐富的世界。
張小野在賣毛線的小店前站定，“有大紅色的毛線嗎？”
閑得快要發黴的女老板起身，“有，你要多少？這種，中國紅，還有這個顏色稍微深一點，你看你要哪種？還有粉紅色的，我拿給你看。”
張小野慌忙叫停，“哦，不用了，粉紅色的不要。”
老板又轉身過來。
張小野摸了摸，很柔軟，他選了顏色稍深的紅，問：“這個不掉色吧？”
老板笑道：“不掉色，哪個能賣掉色的毛線的，是給你媽媽買嗎？”
張小野一愣，忽略掉這個問題，徑直問：“一般打圍脖要多少才夠？”
老板：“圍脖的話四坨就夠用了，要是想鬆一點，拿五坨。”
想著許可那細小的脖子，張小野回道：“拿四坨應該夠了，有黑色的沒，黑色的也拿四坨，打圍脖的針……”
“哦，針送兩根給你。”
“好，謝謝。”
張小野提著東西又原路返回。
一到冬天，天看起來就陰沉陰沉的，張小野一進店裏就慌忙往電爐那兒湊。
張光耀睨了一眼那袋子裏的毛線，“你買毛線做啥子？”
張小野頭也不抬，“天冷了，給你打條圍脖。”
這話聽到耳朵裏，張光耀同誌的心暖暖的，有點感動，但嘴上卻說：“打啥子圍脖，街上賣的多的是，直接買一條不就行了，你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好好學習。”
“再說了，你這紅配黑，好看嗎？”
見他扒拉，張小野默默地把毛線拿到一邊，反駁道：“街上買的貴得要死，再說了，親手打的和直接買的能一樣嗎？這叫心意！”
這一番道理把張光耀給說樂了。
他伸手呼嚕了一下張小野的腦袋，笑道：“哎喲，我們家野娃子曉得孝順爸了。”
張小野一臉生無可戀。
他都快十七了，怎麼還是亂摸他的頭？
張小野不想理他，拿著毛線就準備上樓，正巧李雲帶著陳辰來了。
張小野：“雲嬢嬢好。”
陳辰看著他靦腆一笑，然後和張光耀打招呼，“大伯好。”
李雲把食盒遞給張小野，“包了點白菜豬肉餃，給野娃子嚐嚐。”
張小野接過，咧嘴一笑，“謝謝雲孃孃！”
張光耀給李雲拿了凳子，“這邊坐要暖和點。這娃兒就是貪嘴，一天念，我哪兒會給他包肉餃，給他買超市裏的，他又嫌不好吃。喊他自己做，他又說沒時間。我就跟你抱怨了幾句，沒想到你還記心上了。”
他看向已經迫不及待打開食盒用手撿了一隻餃子塞進嘴裏的張小野，沒好氣地說道：“你雲孃孃專門給你做的，還不趕緊謝謝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