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臨淵羨(1 / 2)

漫天紅霞,大日熔金,為高聳的歸一丘披掛上一層淡淡的薄紗。

女子走在下山道的日頭霞光,和林間風之中,緩緩下山。

霞光,日頭,山林,和她相映襯,更見鍾靈毓秀,似是餘暇一日行走世間觀山玩水的謫仙子。

扈青和高飛廉佇立在不老的老人身後。

扈青忍不住提醒說道,“任先生,再不出去,她真走啦。”

高飛廉也說道,“扈青說得對,任先生,您不是一直教導我們,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任始休隻是搖首,“其實你們都知道,世上難有雙全法,有時候真的要堅持一些東西,就必須放棄另外一些,做生意挑選項目和客戶如此,修習如此,生活也是如此。”

他目露倥傯之色,“昔年我不過孤家寡人……如今重活一世……如果這一生,非要為一個人癲狂迷離癡醉,轟轟烈烈,或低到塵埃裏,或春風得意馬蹄疾,或琴瑟和鳴,或愛而不得欲而不能一念成魔成怔……是什麼都好,我也隻要我這一生落幕之時,能跟自己說上一句,我沒白活,我不後悔,我堅持了對的選項……”

他心裏卻道,即便明知如此,我卻仍妄想給那孩子某個方麵的萬全法。

這自然是意誌的偏執和苦執。

就算無人理解,就算淪為千夫所指,我亦絕不言退。

扈青想起來那個人,心說,什麼是對的選項呢?

時光從來容易將人拋,人之感懷賦物,從來因時因地而易,對錯好壞悔與不悔,還不都是心轉圜……一念之間的事情。

林風鬆濤,夏日花絮飛揚,落地掛崖墜水赴壑。

扈青目光遊移,追逐它們的身影,心生喟歎,到哪不都是由命隨緣,人生何嚐有差異,攥得越緊,漏撒得越快,意誌再堅韌又如何,世事曾幾何時真正完全聽由意誌定奪?

絮瓣輕盈,和風而舞,似螢如蝶,某一瓣輕擦鬢發,輕輕落在任始休的肩上。

他想拿起它細看,看浙一瓣和昔年那一瓣有何差異。

恰好你需要,恰好它出現在你麵前,所以它便是被選中,被堅持的那張白紙,那根結繩。

其後是被潑墨,被彩繪,還是草草幾筆了事。

是死結,是拙形劣象,還是九曲回轉,迂回締結成美肖圖形……會是一朵表意的花嗎,還是一隻逗童的繩蛐蛐呢?

得看作者是否心靈,是否手巧,也看居心何在。

流波在側畔叮咚潺潺,腳下草坪鬆軟,晴空一鶴忽排雲,微腥微濕的泥土芬芳沁人心脾。

這會兒,白紙上開始塗鴉,篾繩要漸漸完美扭曲成自己想要的畫和形了吧。

昔年自己在臨淵嗜血佩劍上刻下“羨”字的時候,令自己悠然神往的……這一刻,他忍不住問自己……你豔羨渴盼的,究竟是什麼來著?

任始休想著問題的答案,想著他時刻反複鎖入神識的那個答案,心頭一片澄明。意誌益發堅定。

耳側少女的話卻在響起,“下午二時了,是不是該準備見一見那幾位客人了?”

他楞了一下,旋便勾唇微笑,“那就下山,見一見舊時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