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的丈夫是個沉默寡言的老人,叫任長運,一輩子不知變通,默默地在碼頭做些搬運的零工,老了做不了工就在街上賣些垃圾袋這樣的零散生活用品。他的兩個兒子因為婆媳關係早就和程老太鬧翻了,程老太將兩個兒子和媳婦兒視為仇人一般,連同自己親孫子孫女也一起叫罵!
這兩個兒子及媳婦也不是脾氣好的軟柿子,一通操作下,與父母分了家,每月拿五百生活費給父母,水電費等生活必需費用兩兄弟輪流來,一人負責一月,其他再不管。但前段時間,像是冥冥中般,任長運這個一生寡言,在人群中仿佛隱身般的老人,意外去世了。
誰也不知道他為何會在深夜去往碼頭,也不知熟諳水性的老人為何淹死在碼頭,老人一夜未歸,程老太隻當無這人存在,天亮了,在院子裏對著兩個兒子的房子叫罵,說這老的小的沒一個好人,不知是去誰家逍遙去了!
任老三和任老四大清早被劈頭蓋臉地一頓罵,十分晦氣,但還是出門打聽老爹去向,結果被碼頭上早起做工的人慌忙叫去,於是在海裏發現了覆麵朝下的老爹,若是沒那艘小船在那裏擋住,說不定屍身早已飄向大海,從此不知所蹤。
雖說鎮上的人都因程老太並不怎麼與任長運交集,但大家其實都對這個無論好壞,從不反駁或責怪自己老婆的老人是有幾分敬佩的,不評判他是懦弱或是愚笨,他這一生無論怎樣都養著、護著自己老婆一輩子,並不拋棄她,這一點很多人都做不到。在兩個兒子的操辦下,任長運的葬禮很是風光,鞭炮齊鳴,花圈覆滿墳地,擺了長長的流水席為這個一生寡言並未過上一天好日子的老人送別。鎮上的人吃的滿嘴油光,背後評價任家二兄弟生前不盡孝,死後卻裝模作樣,無論葬禮如何風光卻是於事無補了!
葬禮結束,人走樓空,隻剩二兄弟討論程老太的安置問題,討論的結果就是一如既往地給生活費,一應生活全包攬了,每日三餐都送到老人桌上。可是程老太卻不安於這樣的生活,三天兩頭地鬧著生病了要去醫院,去了醫院卻檢查不出個所以然,但這老太太卻是一副隨時都會斷氣的樣子,說話聲音虛弱無比,在人前走路顫顫巍巍,與人交談不到三分鍾必定淚流滿麵,訴說自己悲慘的一生,最後再將所有怨氣都罵在自己兩個不孝的兒子、兒媳身上……
就是這一副戚戚哀哀的訴說,配上她衣衫襤褸的模樣被來旺角旅遊的人拍成視頻放到了網上,一石激起千層浪,各種指責老人兒子不孝以及相關部門不作為的評論撲麵而來。
這一個視頻直接將旺角熱情好客、風光無限的海濱小鎮的形象變成了那個淒苦老人的家鄉,眾人有口難言,卻不知如何解決。
這程老太似乎是存了心要折磨這兄弟倆,無論怎麼妥協,總好不了兩天就鬧著要去找街道辦事處要個說法,要兄弟倆給錢看病,要去住院。三天兩頭去醫院,結果啥事沒有,氣急的兄弟二人再也不管程老太,隻給生活費管一日三餐,其他一律不管。
程老太在旺角佝僂著身子撿礦泉水瓶的樣子,似乎成了某種打卡背景,來這的人總要去拍張照片配上唏噓不已的文案放到網上,不管是何年代這樣的事總是容易博得關注。
邊雲在拿著岑潤秋寄來的試題往外走,正巧碰到胡誌高扒拉著一頭淩亂的頭發從街上過,“胡叔!”邊雲悄悄跟上胡誌高,猛地趴上胡誌高的背,大叫一聲,嚇得胡誌高一個哆嗦。
胡誌高聽著這聲音,就知道是邊雲,愁眉苦臉地他一下子就開懷起來:“好呀!竟然嚇起你胡叔來了,看我不收拾你!”胡誌高一個反手將邊雲脖子夾到胳膊下,就這個姿勢帶著邊雲往前走。邊雲別扭著身子,一個勁兒地求饒!“我錯了,錯了,胡叔,饒了我吧!”